他永远忘不了伊梵洛眼里的冷意和决绝,和一瞬间失去全世界般的无助和恐惧。
等他赶到时,那里只剩尸体和事后整顿现场的治安人员。
尸体里,有父母,朋友,有他的所有人。
他又想起伊梵洛的道歉。
——“那时我年轻冲动,为了尽快提升军衔,错估状况,贸然单独行动,确实是我的错。”
——“除此之外,我没有能说的了。”
事情最后归结为,伊梵洛直接杀了所有本该捉去询问的实验人员。
七岁的弗里德包裹着全身的溃烂之处,又冷又脏,望向转播屏幕。
屏幕里的伊梵洛在质问下,只是垂眸不语,偶尔对上摄像头,漂亮的蓝眼睛看起来脆弱极了。
一片嘈杂唤回了弗里德的现实。
德蒙转过身,停住。弗里德看见有飞机在接近那栋孩子们藏身的建筑。
“你去吧。”弗里德说。
“你怎么办?”德蒙虽这么问,却一眼不离飞机。
弗里德沉默了一会,努力微笑出来,“我其实挺喜欢花的。”
德蒙看过来,目光微讶。
“去救他们吧,”弗里德主动从德蒙背上下来,踉跄站住,“我知道花店怎么走,再见。”
德蒙多看了他几眼,这才跑开。
他的背影消失在弗里德眼中,弗里德抬头望了望天,忽然感到世界广阔。
而自己时日无多。
无论伊梵洛出自什么原因背叛自己,他真的已经变了,不再是过去完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可是这样,他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就可以全不作数了么?
自己就可以不恨他了?
剩下的时间要怎么度过,每走一步都能感到r-uo体在松散零落,不知还能再走几步,剩下这几步要怎么走?悔恨自己这几年来怎么浪费了生命吗?
眼泪不断涌出眼眶,弗里德张开嘴,无声哭着,漫无目的,踉跄着往前走。
前面竟然真的有一个花店。
门玻璃已经碎裂,他伸手进去,从里面打开店门,看到蒙了层灰的花,在无光的小屋内摆放整齐,开得绚烂。
他走过去,没走动,摔落地上,扶着货架爬起来,被花束簇拥。
门缓缓关了回来,一片黑暗。
只有门上那个洞,漏给他一隅光线。
吐息间,花卉芬芳馥郁。还有隐约的硝烟味。
我要死了。
弗里德想。
疼,不想动。
又好像没那么疼。
他伸出手,逆着那束光线。
世界在上浮。
我在下坠。
地面变得柔软。
我会陷到黑暗的最深处。
一切安静、温暖。
他望着自己的手,延伸的紫色让皮肤变得厚重。他知道它会烂成泥,等着它烂成泥。
可模糊的视线,却像被针扎了般回过神。
地面忽然坚不可摧,将他反推回来,所有疼痛感重新灼烧,视野一片清晰。
心头瞬间被恐惧占据,却激烈跳动起来。
弗里德紧抓住那只手,死死确认它。
紫色的皮肤没有溃烂,反而生出了细小的,噩梦般的……蓝色鳞片。
“伊梵洛……”他喃喃,忽然牙关颤抖,死死咬住,却停不住眼泪。
弗里德爬起来,找到飞船。伊梵洛连接了飞船,飞船也连接了他,弗里德照着伊梵洛的位置飞过去,看到那个人影时,拉开舱门跳下去,高高落地,不觉疼痛,只是想靠近伊梵洛,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看不清伊梵洛,却抬不起手擦,“你骗我,你骗我。”
他语无伦次,“你隐瞒那些怪物就是实验结果的真相,你不想让我知道它们就是我的家人,对不对?所以你才以为我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