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怎么办？又躲开我？”

安娜丽塔脸色发白，光是想象便觉得无比恐怖。

“你不会想知道的。”她冷冷地说，“我不可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命运。”

他却愉快地笑了：“这很好。反抗才对。”

她无奈地摇头叹息。“不是你以为的意思。你的抗争永远出于希望，而我出于绝望。”

“有什么必要绝望？”

她不答反问：“你相信你此时的意志，足以决定明天？就因为爱？”

他毫不犹豫：“为什么不？”

她立刻望天发笑。“我真不知道该不该羡慕你那么单纯又天真。”

克里斯蒂亚诺不悦地皱眉：“是你太悲观，想得太多了。”

安娜丽塔烦躁地挥挥手，连声逼问：“我想知道，当全世界都和你活在另一个时空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能相信你是正确的一个？如果时间都可以逆转，死亡都可以颠覆，自然规律都不可靠，意志又有什么用？连宇宙都可能灭亡，爱又为什么至高无上、恒久不变？有了这样的遭遇，你到底凭什么确定，你能够记得我，记得那些理论上不存在的事，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而不是一个随时会被修正的意外？”

这一连串的问题令他不知所措。他心中千言万语，竟一句也组织不出来，只是张了张嘴。

“你没想过。”她面无表情地说，“慢慢想一想，然后再告诉我吧。”

克里斯蒂亚诺依言低头深思。

他不是完全没想过，但这种问题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能力，他怎么也不可能想通，只让他越想越烦，于是，他便干脆放弃，只管当下，只专注于自己的心情。可是……问题不是不想就不存在。他或许是该想清楚，然后也说服安娜。

然而到头来，他果真还是想不明白，只被一个恐怖的可能性所击倒——他会忘记安娜。

克里斯蒂亚诺不寒而栗。

那样刻骨铭心的记忆，人生的关键组成，如果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消失，和一次死亡有什么区别？最可怕的是，这还会发生在不知不觉间。

记忆……他们的记忆……

他闭上眼睛，重新体会所有浓烈的震撼、甜蜜、苦涩、激情、幸福，心中逐渐产生了一种温柔而又不屈不挠的力量，让他安定自若。

终于想好了如何回答，克里斯蒂亚诺如释重负地一笑，正要说话，却后知后觉地发现，安娜丽塔早就不知所踪了。

他懊恼地抱住头，忍不住咒骂自己：“你是白痴吗？她叫你慢慢想你就真的慢慢想？”

这时，伊莉娜已经来到了屋外，莫名地问：“你在干什么？”

克里斯蒂亚诺咬了咬唇，二话不说地奔去追赶。

“抱歉！等我回来再说！”

☆、第六十一章

安娜丽塔本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见这个人了。

曾经, 他是她唯一的导师, 唯一的榜样。

她崇拜他强悍自负，蔑视世俗而又进退自如，她羡慕他无心无情, 毫无弱点, 而他剧毒的美学、精致的恶魔主义，对她也从来有着罂粟般的吸引力。

然而，当她找到了天堂之路，靡菲斯特就逐渐成了她避之唯恐不及的阴影。

他差点烧死克里斯蒂亚诺, 他害她失去了孩子，他像毒蛇一样窥探她的心灵、玩弄她的意志，他不断将她诱导向万劫不复的罪孽……他成了梦靥的导演。

她恨不得他死——如果他能够消失, 地狱之门似乎也就不复存在了。

但这一刻，她不得不鼓起勇气，再次与她畏惧忌惮的黑暗镜像，正面相对。

正午阳光明亮灼人, 露天咖啡馆附近人来人往, 而优雅的音乐家却是一抹深渊般的冷色，令她遍体生寒。

“好久不见。”

安娜丽塔尽量若无其事地落座, 回应道：“好久不见。”

“找我有什么事？”

“有事想问你。”她说，“只是小事。”

“关于什么？”

她正要回答，伊格纳西奥却摆手制止。

“等等，让我猜猜看。”他一手抵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沉吟,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看过的那本关于爱神的拉丁文诗集，到底是在佛罗伦萨的哪个旧图书馆？”

她不可思议地怔住。

“看来我猜对了。”他肯定地说，“你没有直接崩溃，还在想办法让一切恢复原状，我有点惊讶。”

她久久地呆愣不语，对明摆在眼前的事实难以置信。

“你记得所有事？”

“我猜阿多尼斯也还记得——至少目前是。”他笑道，“不然，你没法那么冷静。”

“你……怎么可能？为什么你会记得？”

“你看起来很失望，很生气。”他好笑地打量着她，再次沉吟，“是不是因为……你本来希望阿多尼斯还记得你，是因为爱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