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有一门外亲,姓魏,兄弟二人——魏续、魏越,也都同时是他麾下大将。魏续有将兵之才,后来代高顺统领“陷阵营”,再后来……把亲戚吕布给卖了。魏越则是员斗将,当初打常山的时候,吕布就是带着他和另一员骁将成廉一起陷阵冲锋,才一举击垮了张燕军的。
此番进入兖州,攻打鄄城,魏越自告奋勇出来哨探,其实是带着十多名亲信寻机抢掠的。吕布的军纪一惯不好,他之所以被袁绍赶出冀州,也有纵兵大掠,被冀州士绅告状告到了袁绍门前这一个重要因素存在。故而进了兖州以后,陈宫就劝你得收敛一点儿,先掌握了州内的士人之心,然后才能彻底把曹操势力排挤出去。吕布倒也从善如流,所到之处,勒束士卒,不得放纵。这让魏越很不习惯,所以就找借口离开吕布身边,背着主子自己出来赚点儿小便宜。
结果没料到抢了东西还没能带回去享用呢,迎面先撞见太史慈了。太史慈纵马舞刀冲上,魏越毫不犹豫,挺着马槊就直刺对方的前胸。谁想太史慈轻轻巧巧,让过槊头,一把就攥住了槊杆。魏越吸一口气,正打算奋力抢夺,却不料太史慈左脚用力一踩镫,身子一偏,就把槊杆朝侧方掰了过去。这一下大出魏越意料之外,大力如怒涛般涌起,他再也坐不稳鞍桥了,“哎呦”一声,就从马上给掀了下来。
大将落马,士卒惊心,赶紧就有两名骑兵冲上来拦住太史慈,还有两人抢了魏越上马,落荒而走。太史慈对魏越都是一招建功,把那些小兵更是不放在眼里,当即挥刀砍翻了一个,另一个被他挥起从魏越手里抢到的马槊,搂头一杆,狠狠地打落尘埃。
敌军仓惶退去,太史慈掉过槊来,指着落地的伤兵,询问周边形势。这才知道,吕布本部不过千余,再加上张邈、陈宫的兵马,也不过一万上下,而且各不统属,所以行动迟缓。估计今日之内很难开到鄄城城下了。不过真等他们杀到的时候,各处背反的兵马源源而来,就有可能达到好几万。
问话完毕,太史慈奋起一槊,将那小兵刺死,然后转回身来,笑着对是勋说:“有槊用了。”挥舞两下,感觉甚好。他说吕布还没有攻到鄄城,咱们还有时间,那就先奔你的庄院去吧。
是家庄院此刻便空无一人,仅剩下一片狼藉的火场……看起来瞒着吕布以先行哨探为名出来抢劫的,绝非魏越独一伙儿。是勋骑在马背上不动,也不哭也不笑,目光从所未有的茫然,整张脸就跟石膏模子一样,要好一会儿,嘴唇才开始哆嗦,下巴才开始抽搐。
太史慈纵马上前轻轻一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大致搜索了一番,虽有血迹,却无尸体,料想宏辅你的家人应仍在生,可能是撤进鄄城去了……”
是勋不傻,乍见废墟——其实也不算很废,只有两三间屋子着火坍塌,还有三四间屋子墙被熏黑,外围的土墙被扒开一两个口子而已——他是当场愣住,但是愣了不过少顷,也就想明白了。目前吕布杀到鄄城附近的,还不是大军,只是一些游骑而已,比方说就刚才魏越那十来号人,管亥父女未必能跟太史慈似的,一照面就把他们全赶跑,但想全身而退,问题还不算太大。
他心痛的不是人——人只要死不见尸,在他看来就总还有希望——他心痛的是自己的财物啊。自己冒着被推出去斩的危险,好不容易、费劲巴拉,浪费无数唾沫星子地游说曹操,为自己挣下这一点点儿基业,我他喵的容易吗?!如今毁于一旦,怎能不让人痛心疾首?!这就好比两千年后空手套白狼,好不容易忽悠来了几百上千万的风投,一眨眼就全打了水漂啦!老天爷啊,这是风投唉,别以为白来的,你想收就收回去了,老子还得跟曹操这儿打一辈子工还账哪!
他喵的虽然老子不信这贼老天,但老子今天还就真的指着老天爷发誓了:吕布,夺人钱财如杀人妻小,我与汝不共戴天!老子要帮着曹操,杀光了你的兵将,掳尽了你的妻小,抢了你的戟、马,剥了你的甲、盔,把你孤身一个赤条条地扔在荒野上,看你还有什么……嗯,还得先挑了你丫的手筋脚筋,废了你丫的武功!
表面上瞧着,是勋是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傻了,不言不动,其实他在心里就咒骂个不停。一直等太史慈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好言抚慰,他才缓过神儿来。当然啦,自己的心理活动不大方便曝光,于是他只是用悲伤的眼神瞥了太史慈一眼,然后狠狠地一跺马镫——“走,进鄄城!”
虽然吕布军还没有攻过来,但鄄城已经戒严了,连通的各条大小道路上都有游骑纵横,并且城门紧闭,轻易不放人出入。好在是勋在鄄城呆了不是一天两天,很多士兵都认得他,只是向士兵们打听内外情况,那些底层小卒都有一句没一句的,说不大清楚。光知道如今鄄城内是荀彧、程立主事,还把附近的青州屯田兵全都召了回来,扫扫存货,集结了一万三四千人。
到了鄄城城下,是勋高仰起头来报名,要求开门。时候不大,城垛上露出了程立的长脸,朝下喊道:“某还以为宏辅大才,能够守住成阳,如何也逃到了这里?”是勋心中暗骂,嘴里却不得不赶紧解释撇清:“某因曹济阴之命,押粮往汝南去,才离成阳,便被无耻强豪所夺……”
程立也就随口一问,倒不是真想为难他,当即下令把城门拉开一条小缝儿,放是勋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