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得及卸下一身疲惫,便得知另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宁叔被震惊得当场晕倒,宁婶抱着老伴哀声恸哭。
村长卷着全村人的补偿金跑了。
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一片萧索,麦苗在田地里青气依旧,入冬冷风略扫,瑟瑟轻扬。该是晌午时分,却处处不见炊烟。悲鸣一声连过一声,家家哀怨。
宁婶哀叹着出门,想到村头的小饭店买些熟食,再无力,饭总该要吃的。
店家的灶台灭了火,男人抽着烟,耷拉脑袋坐在自家台阶上。女人满院子追着调皮的孩子打,嘴里骂骂咧咧,“你个不学好的东西,饭都要吃不上了,还尽知道玩。将来,像你爹
一样没出息的货,让人骗光了钱,赔着一起要饭去。”
宁婶收了敲门的手,这种时候,谁家还有心思做生意。
转回头,幽幽长叹,折返路上爱在自家小店前搬了椅子打一天麻将的王婆,也收了店门,屋内皆是低低的咒骂和啼哭。
满村冷清。
宁叔躺在床上,家里的老钟表“嗒嗒”响个不停,院里的鸡从隔壁家接回来,还没来得及喂食,一个个“咕咕”叫累了,趴在土堆里无精打采。
他劳累了一辈子,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老实敦厚,大家共同选出来的村长会卷着大家伙的钱就这样跑了。
此时此刻的脑海里还想着他站在石墩上,拍着□慷慨陈辞,会带领大家伙走上致富的道路。
怎么一转眼间,天地都变了个样。
一时伤感,老泪悲泣。
拉高被子,抽动不止,“呜呜”声闷闷地传出。
有谁敲了门,他懒得去应。
那人却似不死心,“咚咚”声大得吓人。
“谁啊!”一把掀开被子,宁叔朝院外大吼一声,低骂几句穿了鞋蹒跚着去开门。
方琰斜身站在门外,裹着修长的身躯,贵气、冷硬。扬眉斜睨,清冷的眼神淡表不屑。
身前抬手敲门的男人,一脸斯文,礼貌地问道,“请问,你就是这家的主人宁守全吗?”
宁叔先是一怒,在被问起身份后,微有疑虑,没好气地答道,“我就是!”
男人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我是方亚集团负责此次购地事项的法律顾问,宁守全先生您于两个月前签定的合同明确表示您名下的土地已经全数归方亚集团所有。请您按照规定,于一星期内搬离。”
“什么!一个星期?”宁叔不可置信,抬高了嗓门。
“是。这是在签约前就已经事先说好的。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我们的钱都被村长卷走了,你让我们拿什么来搬!”
男人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似笑非笑,“这似乎不是我们所该关心的问题。”
“可是----”宁叔转过头瞪着明显来意不善的方琰,指指他,“那他来干什么!”
男人毕恭毕敬地站在方琰身边。“这位是方亚集团的总经理。”
“什么?”宁叔一股火涌上胸前,背过身猛咳了一阵。他怎么也没想到买下他洒尽热血为之劳累一生的土地的人居然就是方琰!
懊悔间,方琰和那男人以及几个同样西装革履的人已慢步走进院内。
“你们干什么!给我出去!”宁叔冲上前,刚想止住方琰的脚步,却被一人推离他身边,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方琰轻瞟一眼,转身面朝他,“宁叔脾气还是没改啊,人老了,火气那么大,可是要伤身的。”
“用不着你假好心!”
“没错,我是假好心。对你们,我需要有什么好心吗?”方琰四处观望一阵,再将视线移向他,“这里,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没什么改变。”
蓝盈盈的天,干燥的空气里有净化心灵的清新,落叶深秋迎冬时,那份无望的心酸再次涌向心头。
熟悉,亦心痛。
还有什么留在了这里,带不走的一滴泪,在雪夜无踪。
不该眷恋了。
宁叔压下眉,胸膛起伏不断,“你们要干什么!”
方琰揉揉眉心,瞥他一眼,徐徐道来,“宁叔,好久不见,倒是想起,该来叙叙旧的。”
“叙旧?!”
“对了,宁婶呢?怎么没见她?”
“你用不着见,没人想见你。给我滚出去!”
“你似乎搞不清楚吧!”方琰一个旋身,站定在他三米远外,冷冷道,“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而不是您!”
宁叔满脸褶子微微抖动,大掌一挥,“只要我住在这里一天,这就是我的地方,你们给我滚!”
“哼!”方琰轻笑一声,“从你签定合同的那一刻起,这里就不属于你,两个月,你们的时间已经到了。念在你是子凡的父亲,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宁叔,惹到了我,我可以让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你----”宁叔手指哆哆嗦嗦,说不出理,气火攻心,他抚着心口喘上好大一口气,怒视着一脸平静的方琰,“我……我偏不走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办!”
方琰眼皮一眨,不屑神态尽现,“宁叔,上岁数的人了,倒是学起孩子耍赖来了。没关系,您不走,我就让人把您抬出去,要死要活,您请自便!”
“你、你……”
“气大伤身,我劝您还是保重点!”方琰拍拍身上飞絮扬尘,一派悠闲地跨槛落坐在厅堂木椅上,偶然想起什么,笑脸堆上,“宁叔,子凡该有多时没回来了吧!”
见他不予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