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道:“南楚已经沦落如此,岂有不亡的道理。”口中说着,我却皱紧了眉,这柳如梦三字我应该见过,只是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心思电转,突然想起陈稹呈上来的关于逾轮的情报,里面似乎提到他为一个风尘名妓做琴师,那名妓姓名就是柳如梦。这件事情我并未留心,若非是我过目不忘的本领,却也想不起来,不过这两年逾轮已经离开了建业,想来和这女子已经没有什么纠葛了吧?不知怎地,心中生出不妥的感觉,我淡淡道:“南楚的贡品礼单怎么昨夜没有送来给我?”
柔蓝心中一惊,答道:“爹爹这两年来都不喜欢过问这些琐事,所以蓝儿也没有留意,只是将礼单归档了,既然爹爹要看,蓝儿这就让人取来。”
我摇头道:“算了,等到回去再说吧,以后不可疏忽大意,总要先禀明我之后再处置。”
柔蓝轻吐香舌,道:“是,爹爹。”
这时,我突然觉察身边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就连正在和我说话的柔蓝,还有素来人前喜怒不形于色的小顺子,两人的眼睛都径自望着殿门方向。
我觉得奇怪,正过身子向殿门望去,只觉脑中轰然,瞬间忘记了一切,目光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银安殿门口,一个头上罩着银纱的女子凝眸伫立,虽然只是静静站着,但是那绝代的风华已经展现无疑,隐隐间,似乎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叹,那女子向前走来,步履宛似仙子凌波,行动间环佩叮咚,仿佛仙乐相随,走到阶前,水袖低垂,交臂胸前,曲跪于地,精致的孔雀翎长裙在她四周散开,众人望去只见她青丝如墨,皓腕如雪,心中生出渴望一见花容的执念。
李显青年时本是声色犬马之人,见识过的歌舞女乐不计其数,苦苦思索,却觉得鲜有人能比此女风华,眼中闪过异色,忆起昔日放纵,不由兴起,大笑道:“免礼平身,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你的容貌。”
那女子闻言起身,然后抬起螓首,银色头纱轻轻滑落,露出秀雅如玉的面容和一双令人心醉的秋水明眸。李显只觉这女子眉宇间带着不屈之意,虽是顾盼生姿,却更有绝世独立的意味,心中生出玩味,目中寒光暴射,银安殿中顿时被他刻意放出的霸气杀机笼罩起来,这样的气势,如今只有在李显挥斥方遒,杀伐决断之时才会展现出来,就是殿中的将领侍卫也都有些战栗不安,那女子初时柳眉微蹙,似有示弱之意,但是当她无意中瞥见李显趣味盎然的眼神之后,心中涌起怒火,娇躯中仿佛生出无穷力量,静静立在殿中,纵然是狂风骇浪,却也吹不折柔弱翠柳。
李显越发兴起,拊掌道:“好个柳如梦,果然名不虚传,来人,传乐师上来,本王要看看你冠绝天下的舞姿。”
柳如梦闻言裣衽为礼,淡淡道:“妾身遵命。”
这时,那些南楚精挑细选的女乐走上殿来,这些乐师都是些秀丽女子,虽然不如柳如梦风华姿容,却也是十分美丽,只是这些女子走入殿来,却是个个战战兢兢,原来李显并未收敛威势,这些女子都不敢正视于他,就连手中的乐器都似乎生疏了许多,乐声断续不成曲调。在一旁的尚承业急得直冒冷汗,忍不住低声申斥,一个弹筝的女子越发慌乱惊恐,手一抖,已经弄断了一根筝弦,顿时吓得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李显见状面上露出怒意,指着那弹筝女子道:“贱婢无礼,坏了本王观舞兴致。”
殿中将士见李显震怒,只是心中虽有怜香惜玉之意,却不敢多言。有些胆大的已经目视江哲和荆迟,这殿中也只有他们两人有资格出言劝解,不料荆迟懒洋洋地坐在那里,不知道神飞何处,而江哲却是目光凝注在柳如梦身上,神色有些如痴如醉,更是没有说情的闲心。
眼看这女子就要遭受重责,柳如梦本是侠骨柔肠之人,见状高声道:“王爷威仪如山,令妾等见而惊惧,亦是无奈之事,何必怪罪无辜弱女,王爷若是想看妾身舞艺,妾身能作无声之舞,便无管弦也无妨碍。”
李显闻言大笑道:“好个柳如梦,这般放肆无礼,本王理应加罪,但你既然敢出此狂言,本王也想看看你的无声之舞,若是跳得不好,可要两罪并罚,你可要想清楚了。”
柳如梦微微一笑,轻移莲步,走到大殿中央,长袖挥洒,便开始翩翩起舞,虽然没有曲乐,可是她飞旋的舞姿仿佛蕴藏着天然的韵律,环佩叮咚,连绵而悦耳的金玉之声听在众人耳中渐渐变成了舞曲的旋律。凌波飞渡似的娇姿,繁杂多变的独特舞步,狂放而纵情的一舞扣人心弦。
柳如梦纵情飞舞着,这一刻她的心中仿佛响起了数年来伴着她起舞的动人箫声,何需管弦舞乐,那韵律就在她心中,再也没有可能和他相见,再也不能跟随自己的心意起舞,从今后自己便是笼中丝雀,再也没有自由幸福可言。心中悲愤化入舞姿,殿中众人纵是不识风情的莽夫,也能够感受到柳如梦无声之舞中的洋溢的哀痛凄怆。待到柳如梦一舞终了,殿中已经满是唏嘘之声,柳如梦低首裣衽,广袖下垂,盈盈拜倒,不愿令人发觉她目中盈盈水气。
李显长叹一声,就是以他的坚毅心志,也险些泪落,原本早已决定将这次南楚送来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