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敌怒不可遏,右手猛然捶在桌面上,杯盘被震得砰砰作响,他怒视着苏青,但是怒火很快就平息下来,只因他看到苏青平静而又冷酷的神情。他松弛下来,微微苦笑,自己不是早已决定只将这个女子当成敌人的么,既然如此,又何必为她的所作所为生出怨恨呢。
觉得从未有过的疲倦,段无敌冷冷道:“好手段,昔日迫得石将军自尽,如今又用来污蔑我,苏姑娘,你够狠,只是你为何对我明言?”
苏青意味深长地道:“今日你与我在此密会,明日就会传得沸沸扬扬,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连晋阳都会知道你寻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放走了宣将军,而且还和昔日的未婚妻子密谈,你说晋阳会怎样想?”
段无敌默然不语,苏青站起身,拿起披风系好,道:“时间已至,你若是现在将我杀了,还可挽回这一切,若不然,我可能就有机会替你收尸了。不过你若是能够想通,齐王殿下等你弃暗投明。”
段无敌默然不语,虽然苏青陷害他至此,可是他却没有丝毫怨恨,彼此各为其主,不论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是苏青仍然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这已经足以令他感激,只可惜,那条路却是他宁死也不愿去走的,在苏青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他低声道:“多谢你,很抱歉。”
苏青娇躯一震,虽说在沁州城两人恩断情绝,但是这又岂是可以轻易办到的,不论是恨,还是爱,她心中仍然有着段无敌的影子。她今日来此,既是为了让段无敌更加有口难辩,也是希望段无敌能够答允投降,免去杀身之祸,但是她纵有此心,也没有指望这个男子能够明白,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从今之后,这个男子只会当自己是毒如蛇蝎之人,可是这个男子却将自己心意看的清清楚楚,却又明确得告诉自己不会接受。苏青不由心中酸楚,她低声道:“昔日你我两情相许,我从未后悔,纵然后来我被你伤得体无全肤,也仍然当你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只是既然你我已经分道扬镳,就再没有重聚的可能。不过,你当真要为北汉殉葬么?”
段无敌沉声道:“昔日之事,其咎在我,你的选择,我亦无话可说,你不需为我费心,求仁得仁,我死而无怨。只是我曾经听说你和凤仪门有些关联,原本还在担忧你再不能得到大雍接纳,到时天下虽大,无你容身之处,可是如今看来,齐王果然是非同常人,仍然重用于你,据闻雍帝器量仍在齐王之上,想来你不会因此受到牵连。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始终牵挂,你至今仍然小姑独处,或许是我自大,但是终究是我误你终身,若有可能,希望你能早结良缘,也可告慰你的双亲在天之灵。”
两行珠泪滚滚而下,苏青走出房门,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回头,亲手陷害曾经的未婚夫婿,很有可能将他送上断头台,心中怎不痛楚,何况他纵然到了绝境,仍然没有一丝怨恨之心,又怎不让她愧疚。走出门外,苏青迅速拭去泪痕,取了坐骑扬长而去,骏马在风中疾驰,苏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敌,你若因此而死,我也只能用独身终老来向你赎罪了。
浑浑噩噩不知奔了多久,苏青突然听到马蹄声响,她立刻清醒过来,抬头一望,立时愣住,只见对面两匹马绝尘而来,马上两人她都认得,前面骑着一片黑马的正是秋玉飞,而后面骑着黄骠马的则是凌端。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马速,然后停住坐骑,默默的望着对方。
苏青先醒悟过来,在马上一揖道:“原来是秋四公子,当初被公子一路追杀,现在末将还记得当日的苦楚呢,听闻公子出使东海,想不到今日归来,此去莫非是要去阳邑么,段无敌段将军就在阳邑,再过一两日,只怕我雍军主力就会到此了,公子虽然武功出众,但是毕竟只是一人,为了公子着想,还是请公子速速返回晋阳吧。”
秋玉飞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倾慕混合杀机的复杂情绪,对于这个女子,他是深深佩服的,弱质孤女,只身蹈虎穴,立下赫赫奇功,当日自己一路追杀,只有这个女子可以和自己一战,武功高,心机深,智慧高,再加上精通音律,相貌清艳,怎不令须眉汗颜,只可惜却偏偏和北汉仇恨似海,不惜舍弃家国爱侣,为敌国效命征战。是否杀了她以毁去齐王得力的臂膀呢?只是现在三人都身在旷野,那女子的战马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若是一心逃走,自己也未必能够得手。
正在秋玉飞犹豫是否出手的时候,身后烟尘滚滚,当先一骑是一个青衣少年,容颜如雪,正是邪影李顺,秋玉飞微微一叹,对苏青还礼一揖道:“陌路相逢,只是没有时间叙谈,姑娘的琵琶绝艺,玉飞仰慕非常,他日若有机缘,还当请教。”说罢策马急急而去。
苏青只觉得背心冷汗涔涔,直到秋玉飞远走,她才觉得方才笼罩在身上的沉重压力消失不见,这时小顺子已经到了近前,他淡淡道:“公子书信到了,调在下和苏将军前去听命,公子说,是要我们准备接待一位佳客。”苏青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是什么佳客要楚乡侯亲自迎接呢?一个念头突然如同火一般在她心头闪现,她的容颜突然变得苍白,很多事情都可以想通了,例如为什么秋玉飞会出现在这里,想得越清楚,苏青对江哲此人的心机越发觉得心寒,如今想起来,自己昔日擅自决定,改变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