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搔了搔一头乱发,荆迟终于抬头道:“好了,现在北汉军已经被齐王殿下缠住了,现在出兵最好,一定可以把北汉军阵搅得稀烂,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狠打落水狗了。传我令,从敌军东侧直插中军,跟着老子的旗号,走。”说罢一声大喝,策马奔下山梁,他心中暗想,如今北汉军不知道自己到了才奇怪,不过想来他们也是没有办法脱身吧,老子一路上但凡遇到北汉军的探子都杀得干干净净,你就是得到情报也未必可以掌握老子发动的时间,不过就连撤军都撤不走,也真是无能,若非知道不可能有援军,老子可不敢全军出动。
传罢命令,荆迟一马当先奔去,众将都是精神大振,各自返回本阵,在行军中整顿军马,雍军铁骑都是百战余生的精兵,纵然在行进间队列也是丝毫不乱,马蹄声更是井然有序,千军万马倒像是一人一骑一般,荆迟抢先冲上一个斜坡,下面几十里平原,正是齐王和龙庭飞两军酣战之处,不远处就是沁源城,和春潮汹涌的沁水。荆迟一挥手,一个亲卫拿起号角,吹动起来,然后雍军军阵各处号角齐鸣,声音如同划破长空的迅雷,连绵高亢。荆迟振臂大呼道:“随我来。”然后一把从亲卫手中夺过一面将旗,左手高高举起,策马跃下山坡,身后将士不待他再次发令,也随之冲下,一道浑似黑水一般的洪流直插入北汉军东侧战阵。那军旗杆顶乃是锋利的枪头,荆迟挥旗一挑,将一个北汉军士刺倒,雍军铁骑如同钢刀一般,将北汉军东侧右翼划破。
就在雍军入阵的刹那,龙庭飞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厉声道:“无敌阻截齐王主力,我亲自去对付雍军援军。”然后又低声道:“无敌只需支持两个时辰即可。”然后带着亲卫迎向从右翼猛攻向中军的荆迟。段无敌眼中闪过一丝了悟,接过指挥权,接下了齐王越来越猛烈的攻击。
北汉军右翼以新军居多,荆迟选了这里切入,也是因为得到斥候回报,对于富有经验的斥候来说,新军老军一看便知,而对荆迟来说,虽然是内外夹攻,但是毕竟两军数量相差不大,想要取胜自然只有从敌军最弱处动手。而情况也似乎十分顺利,北汉军右翼居然轻而易举地被荆迟击穿,荆迟心中大惑。左顾右盼间,眼前红光迸现,一支身穿红色战袍的北汉军挡在了前面。荆迟心中一惊,但是此刻已是有进无退,荆迟一咬牙,将旗丢给身后的亲卫,马槊一指,直向北汉军帅旗攻去,不过瞬息之间,雍军荆迟部已经和北汉军最强大的武力碰撞在一起,北汉军右翼则开始用弓箭射击荆迟部的中后部,而龙庭飞挺身而出,强行止住了雍军的前进,战场上一片混战,两军交缠在一起,鲜血渗透了大地,汇入了沁水,那呜咽的血红色河水向下游淌去,带去无数人的性命和一切。
齐王和荆迟都知道胜负在此一举,若给北汉军重整旗鼓,只怕就是旷日持久的苦战,所以两人都是尽展所能,雍军几乎是不顾一切的猛攻,但是龙庭飞屹立不退,遏制了荆迟的攻势,段无敌则是通过严密的防守,将齐王主力压制住,眼看着战局又进入僵局,虽然李显和荆迟渐渐占了上风,毕竟更善于突袭猎杀的北汉军在大规模骑战上少些优势,可是荆迟和李显心中都涌起强烈的不安。只是隔着重重阻隔,两人无法沟通,更是不敢轻易退去,若是自己一方先退,只怕所有的压力集中在另外一方上面,就有大败之虞。虽然雍军似乎渐渐控制了战局,一心苦守的北汉军却是士气渐渐消退,两人却都是一脸的苦涩和疑惑。荆迟两次三番带着精兵猛攻龙庭飞亲卫,有一次荆迟甚至亲自冲入北汉军阵,更是和龙庭飞亲自交手,可是龙庭飞的画戟舞动起来如同黑豹出林,流畅敏捷中带着浓厚的杀机,荆迟反而被他击退,不得不牺牲了十数亲卫逃回本阵。
李显心中越发不安,无意中抬头,突然看见空中两只苍鹰反复盘旋,李显心中一凛,高声道:“端木,给我射杀那些苍鹰。”他的声音变得尖利凶狠,担任李显亲卫的端木秋如今已经比较熟悉军旅生涯,听到李显传令,摘下银弓,引弓成满月,三支鹰翎箭如同如同流虹一般划过长空,一只苍鹰哀鸣坠落,另一只苍鹰却是一箭擦过翅膀,摇摇欲坠地向远处飞去,弓弦再响,一支鹰翎箭透过苍鹰身躯。李显心中没有丝毫愉悦,到底龙庭飞准备了什么杀手锏。突然之间,李显脑海中灵光一闪,他苦笑连连,此刻他才明白为何江哲会说自己必然大败,自己怎会忘记北汉存亡之秋,区区约定又怎能抵得过骨肉之亲,夫妻之情。几乎是立刻之间,李显下令吹动撤军的号角。心中也有了不妥感觉的荆迟也是立刻收缩阵线,准备抢先冲出北汉军的包围。
几乎是那两头苍鹰陨落的瞬间,一处隐蔽的山谷之内,身穿深绿色甲胄,外罩金凤织锦大氅的林碧负手而立,望着哀鸣滑落的爱鹰,凤目中露出一丝冰寒之色。她冷冷道:“众军听令,出发。”那些原本闲散的坐在地上,倚在马鞍前的,看上去和气懒散的军士几乎是在顷刻之间褪去了伪装,上马,整理兵器,立刻变成了杀气凛凛的战士。林碧翻身上了战马,也不招呼一声,便策马冲出了山谷,丝毫不用她吩咐,二十多名男女亲卫如影随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