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韩晋的脸色却突然缓和了一下,甚至还带着一丝轻松,躬身将父亲的灵位拾起,放回原位,伸袖拭去尘埃,叹道:“可惜天意弄人,那孩子还是给三妹收了去。”
“是啊,是天意,但若天意能让你放下屠刀,那才叫菩萨保佑!”
“菩萨,嘿,若天上真有什么菩萨,陵儿也不会死的那么惨,还有龙葵,还有你……哈哈……”他发声大笑,眼神中炽热狂暴,几不似人,仿佛这一笑便要将他几十年来郁积在心中的苦痛尽数发泻出来。然而当看到眼前那张清秀的面庞,那如寒烟笼罩的双眸,他平静了下来,眼中的炽热化为了深深的伤痛,随后伤痛消去,变为一如既往的漠然,淡淡道:“你是不是很想让那孩子入你们兑部?”
韩咸一怔,不料他会突然问出这句话,一时没做出理会。
“因为他命犯天煞孤星,是以你想以己之力助他脱困,替他除出手臂上那个‘煞’字。”他眼神有些古怪,又道:“你这么做是想缓和当年遗留在心中的愧疚。”
韩咸窒了一下,正想开口,忽听祠堂外有人一声痛呼,随即便听到哭泣之声。
“冰儿!”韩咸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出祠堂,但见夜色中有条白影瞬间即逝,想要追上,那是何其之难矣!
“我追她回来!”韩晋身法如电,已在数里之外。
“咦”他轻呼一声,停下脚步,望着眼前之人。
淡黄色衣裳,容颜艳媚绝世,尤其是那对眸子,水汪汪的,似要滴出水来,而那如蛇的身段,只要看上一眼,便有种被缠上了的错觉,情火焚身,欲罢不能。
“三妹,你什么时候来的?”韩晋深吸了一口气。
连翘眨了眨眼睛,娇笑道:“没来多久,见你们在里边说悄悄话,就不敢打搅了。”说着望向一脸错愕的韩咸,笑容敛起,正色道:“我家离儿臂上的煞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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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若星,现在应该叫做韩离,自午间卜卦大会后,他卜中离卦,按照韩家堡家规,自然是投入离部修炼。但离部部主连翘说另有急事,吩咐大徒弟韩大有带了他先上朝阳峰,自己随后便到。
两人离开云台峰,拾级而上,过了仙人碥、阎王碥,来到华山最是险峻的苍龙岭。此地乃是两侧直落深渊,长三里,宽仅三尺的狭长岭脊,人行其上,如登云梯,两侧更无石柱铁索可依,习武之人倒也罢了,如韩离这种丝毫不会武功的人,若再胆怯一些,只怕要被吓了半死,抛下遗书与家人决别了。
此时已至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几缕金光散在石级上,色彩斑驳,眩人眼目。韩离抬头仰望,但见前方峰峦叠幛,高耸入云,不见其顶,低头俯瞰,却见其下烟雾弥漫,亦真亦幻,不知其深,身处两者之间,当真有种腾云驾雾之感,不由一声叹息,道:“本是个好地方!”
“小师弟,你说什么?”身前那魁梧的身躯转了过来,那张憨厚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意,观之可亲。
本来还由他高大的身子挡住阳光,此刻转过来,露出一道缝隙,光线疾射而至,照在韩离脸上,甚为耀眼,韩离猝不及防,下一意识的向旁让开,顿时半个身子投入黑暗中,小脸上色彩斑驳,明暗交辉不定。
“小心,那边是深渊!”韩大有见他半个身子已在外边,忙伸手拉住,大喝一声,将他的腾空提起,背在自己身上。
“大……大师兄,我自己能走路!”韩离脸上一热,心感惭愧,欲要下来,岂知那双大手向后一收,便将他的瘦小的身子夹在臂弯中,一时竟挣脱不开。
“山路难行,还是我背你一程吧。”韩大有呵呵一笑,随即神色一黯,叹道:“我亲生爹妈本是华山脚下的猎户,我三岁那年他们上山狩猎,至此不再回来了,若是是师傅相救,我早就死掉了。当年上山,走得也这条路,还是师傅他老人家背了我。”
韩离知道离部之主连翘乃是个娇滴滴的女人,微微吃惊道:“想不到她一个女子,气力竟这般大,背了你这个……”本想说“大块头”,但一想又觉当时他才三岁,未必是个大块头,或许比自己好要小些,但转念又想他为什么从小就不是大块头?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韩大有哈哈一笑道:“小师弟,你猜错了,我的授业恩师并不是连翘师傅,而是她哥哥,现今韩家堡堡主晋师傅。”
韩离哦了一声,他与韩冰儿结下梁子,恨乌及乌,对这个韩晋也没什么好感,便不多问,但随即想到那连翘好像是韩节的妻子,母亲夺了她丈夫,自己落到她手中,那还了得?想到此处,记忆不禁又回入往事中去,心下一阵刺痛,全身不禁抖了一下。
感到身后的异状,韩大有吃惊道:“小师弟,你怎么了,不是这里风太大,着凉了吧?”
原来这世上除了两位结拜大哥和毕方,还有人如此关心自己,韩离心觉一片温暖,将脑袋藏在他背上,轻声道:“大师兄,你说我一定要拜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