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宸璟点点头,而后一声沉沉叹息:“素娆死后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看着总觉得担心,绮歌一走她更是多思多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
“素鄢姐姐只是悲郁过度、气结凝滞,等白姐姐回来她放下心也就好了。”迟疑半晌,傅楚低低开口,“白姐姐那边出事了吧?不然皇上也不会急急忙忙派萧将军过去。”
“断了联系这么久,父皇必定很着急。之前我和偶将军私下谈过,他也认为这次出征的目的没那么简单,可每当我向父皇问起时得到的只有沉默。傅楚,你脑子灵活,有没有发觉什么端倪?”
前朝后宫的事易宸璟对傅楚知无不言,出自山中而熟知治国韬略的少年本就心细聪敏,加上有易宸璟指点,短短数月间就成长为足以担当谋臣角色的重要人物。傅楚早就结合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把脉络梳理了一遍,是而易宸璟突兀问起他也能对答如流:“胭胡使者走得突然又异常低调,皇后那边口口声声说要帮助白姐姐但毫无动作,还有皇上,出兵讨逆的决定也令人措手不及。我总觉得这三方明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在角力较劲,尤其是皇上和忽然搅进局中的皇后娘娘,这两个人每每有什么问题都会提出截然相反的看法决断,怎么看都像是在斗气。”
“胭胡国就趁着父皇和皇后斗气的功夫胡搅蛮缠、不断使些小把戏,闹得前朝后宫鸡犬不宁。”稍作停顿,易宸璟微微皱眉,“起初我以为阮烟罗只是报复我对她不理不睬才故意败坏我名声,及至偶将军告诉我胭胡国正处于被新国吞并的状态下时我才想明白,这一切都是胭胡国设的局,而暗中与他们有所联系的人恐怕不只有皇后,还有——”
“五皇子。”不等易宸璟说完,傅楚淡淡吐出那个许久未被曾提及的人名号。
皇后久居深宫不容易联系上漠南诸国,想要在遥远的南陲引发事端更是难上加难,偶遂良得知胭胡国危如累卵且曾与易宸暄有所交往后立刻告诉了易宸璟,两个人花了很长时间抽丝剥茧理清头绪,最终导引出易宸暄贼心不死,仍在幕后作祟的糟糕可能。
纵有千千万万个不情愿,易宸璟还是不得不承认,论心计谋术,他远不如哥哥易宸暄。
月色皎洁明朗,月下的人心情却晦暗无比,一高一矮两个男人都还记得那些心痛欲碎的过往,记得敬妃和乔青絮是被谁所害,那血那泪,历历在目。
长久的沉默里,傅楚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刚想劝易宸璟早些去休息,身后屋子的门忽然吱嘎一声开启,瘦小身躯坐在轮椅上,脸上挂着比月色更加纯净洁白的笑容。
“荔儿,这么晚怎么还不睡?”傅楚忙扯下罩在身上的外衣披到荔儿肩头,合掌包裹起微凉的小手,语气颇有些责怪之意,“告诉过你吹不得冷风,大半夜的风又硬又冷,这时你也敢跑出来,不怕着凉吗?”
荔儿摇摇头,白皙脸蛋上升起两团红晕:“我睡不着,听外面你在打喷嚏,所以想着送件衣裳过来。这衣裳是锦簇姐姐教我缝的,也不知道你穿着合不合身。”
纤弱小手捧起怀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抖开,歪歪斜斜的针脚参差不齐,看上去就像顽童之作,却让傅楚和易宸璟同时沉默——荔儿的眼看不到,她是一针一针摸着缝的吗?常人三两天就能完成的东西,她要扎破多少次手指、要缝缝拆拆反复多少次才能完成?只怕这歪斜针脚都要耗尽她无数夜晚……
“你送荔儿去睡吧,天冷,多陪陪她。”
天冷和陪着荔儿有什么关系呢?傅楚和荔儿莫名其妙,连易宸璟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想让心殇犹在的少年早点儿走出阴影,早一些接受一个可怜女孩儿的心意。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一刻,他如此幼稚而荒唐地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