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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之年,照常是春节晚会和满城的烟火,不过是比往年更加热闹罢了。
我们仍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棕色的沙发已经很老旧了,就和这座小区一样。
我问过颜伯母为什么不另外买一套房子,怎么说阿凡爸爸每年都有汇钱过来,而且这几年随着阿凡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汇的钱也越来越多,加起来绝对是一笔不菲的资金。
颜伯母说对这套房子早就有了割舍不下的感情,而且我和阿凡都已经出去读书,没必要住更大的房子,不如把钱留着给阿凡以后成家创业用。
是。成家立家,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生活,也是颜伯母毕生对阿凡的期望。我在心里默默地想,我不能打破这种期待。
我们仨并排坐着,看着电视里的歌舞和魔术。
外面的烟火放起来,映照在玻璃窗上,打在阿凡的侧脸上。
电视里的主持人说,新的一个世纪就到来临,大家在千禧之年,都有些什么愿望呢?
我的愿望,是希望我和阿凡还能像以往一样相处下去,长长久久一直是最亲密的好朋友。希望新的世纪全家平安,健健康康。
而阿凡此时的愿望是什么呢?我不知道。
60
过完春节,仍旧是回s市读书。
经过第一个学期的磨练,现在再去s市已经驾轻就熟。
开学之后的生活仍旧和从前一样,上课、寝室、图书馆、食堂。
周末的时候,也还是偶尔和乔宇一起出门走走。
但是在2000年的4月,家里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
我后爸他得肝腹水肝癌早期住院了。
才四十多岁的人,但是病来如山倒,病情恶化得很快。
后爸自己是医生,所以对自己的病情也有所了解,虽然病一发生就已经住院治疗,但是却没料到病情发展得会这么快。
不多久,后爸就已经从c市转移到b市的医院。
母亲的感情生活一直颇为波折,年轻的时候遇到我爸爸,结果我一出生,感情就已不和,一直分居,后来三十多岁离婚,独身一人,后来好不容易遇到如今的这个男人,偏偏称心如意地相处不过几年,他竟然就得了这样的病。
母亲请了假,一路从c市陪到b市,日日夜夜守护在后爸身边,服侍着他。
我责无旁贷,也要去b市看看后爸,陪陪母亲。
等我在学校请了假,终于赶到b市的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了。
b市的春夏之初,天气干燥,风沙扑面。
守护在病床前的母亲,脸色憔悴,形销骨立,好像这几个月,老了十岁不止。
“妈妈。”我在门口轻叫一声。
母亲半晌才抬起头来,还算有神,看到我,她站起来,“萧然,你来了啊。快进来坐。”
我把带来的水果放在病房的桌子上,然后站到病床边。
病床上的后爸和我过年时候看到的那个男人好像也完全不一样了,脸色黄蜡,神情萧索,在急病的面前,人太脆弱。本来四十多岁,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年纪,如今却如垂垂暮矣,毫无生气。
真是命运多舛,多不如人所愿。
母亲在医院附近租了个房子,每天一日三餐尽量按医生的吩咐亲自做最好的饮食给李伯伯吃,可是收效也甚微。
我来了几天,也只能眼看着李伯伯的病情急剧恶化。
一天下午,我刚到医院,李伯伯就已经被推到了手术室。
妈妈站在手术室的门前,安静得好像是一个雕塑。
“妈妈。”我从背后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
“嗯。”母亲的嘴里无意识的发出一个音节。
“李伯伯的情况怎么样?”
“萧然。”母亲忽然转身,将头埋在我的肩膀里,“要是你李伯伯死了,你说妈妈要怎么办?”
“别这样想,”我抱住她,抚摸着母亲的后背,感受着她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迅速消瘦下来的身体,“现在医书发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不会了。”母亲的声音带着抽泣的颤抖,“医生说情况好能活一年,情况不好,就是这一个月的事了。”
“妈妈。”我抱住她,一时也想不起更多安慰的话语。
这场手术,持续了一天的时间。
母亲始终站在门前,我跑前跑后,买来饭菜,她一口也不吃。
我苦劝无效,看着这样的母亲,又想到后爸的病情,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我只恨自己爱莫能助,无能为力。
我坐在手术室外冰冷的长椅上,手边的饭菜已经冷掉,手术室的灯光一闪一闪。
“萧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那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触感,不用抬头,我就知道是阿凡。
作者有话要说:
☆、情敌
第十七章
阿凡穿着黑色丝质衬衫,红色紧身裤,头发上打着发蜡,脸上带妆,更加衬得五官深邃,好像刚从舞台上走下来,他用手轻轻拍着我的肩,就像我安慰母亲那样安慰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我也会陪着你的。”
阿凡就是这样,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总是可以不计前嫌的对待我。
“我没事。”我看着母亲的方向,和她沧桑的背影,“我只是担心我妈妈受不住打击,撑不过这关。”
“伯母外柔内刚。你不要太担心。”阿凡说着,抬头看了眼手术室紧闭的门,“萧然你先去休息会儿吧,我去买饭给伯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