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之辈,最后一定会泄露她的行踪。沿途她已察觉,夜霑之人一路跟着她到了淮海,后来被夜琅的人暗中处置了,所以他能追到的最后的方向,便是淮海,在这滔滔不绝的大河的边上。
她故意遗落了两只耳环在此。
夜江颇为惊疑,觉得不可信,“不过是两只耳环而已,或许是无意之中遗落,或许是王妃嫌弃碍事随手摘了沿途一边扔了一只,王爷怎知就是——”
萧弋舟掌中用力,将珍珠搓成了细粉,夜江被这手劲惊呆默然不敢再语,偷觑左右,见其习以为常之色,不由暗暗咋舌。
“她常玩这种把戏。”
萧弋舟笑了起来,口吻已变得沉稳而自信,甚至携了分欢快。
“有时藏在银镯暗槽之中,有时刻在战鸽信筒之上。”
吃了一次亏他便永远记住了。
珍珠变成了齑粉,随着萧弋舟手掌一翻便扬尘而去,最后在他掌中只余了一只小巧精细的银环。看到银环的瞬间,萧弋舟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铜铁制物在风沙雨水之中锈损极快,银质之物留存之日稍久,他将银环徒手拉开,里头果然藏有一张小字条。
没想到小小珍珠之内竟内有乾坤,当今之世军阀割据,密信流通何其艰难,各家绞尽脑汁想法,八仙过海。夜江总算明白,萧弋舟何以据有天下了,其心细如毫发,比起夏侯孝等骄兵技高不止一筹。
字条展开,是嬴妲的簪花小楷,字细如微雕。
想必只有她的字才可以小到如蚊蚋一般时还笔笔工整,纹丝不乱,犹如方块,这一点萧弋舟这个书法名家也是叹服的。
两颗珍珠之中各有诗二句,连起来是藏头诗一首:“南园满地堆轻絮,华屋金盘人未醒。山长水阔知何处,北风驱雁又离行。”
汉人喜爱玩的“集杜诗”与之类似,大致是收集前人诗句,拆句断章,合成新诗一首,另成意境。这种游戏他虽没见过,但也有所耳闻。
“南华山北,”一种似得天垂怜的万幸之感涌入胸膛,久久地紧绷的心骤然松弛下来,萧弋舟已说不出是该笑或者哭,“我寻你这么久,竟躲在……兀勒!”
“王爷?”
大抵是因为摄政王眼下看起来状况非常不好,状如疯癫,悲喜交集,夜江忍不住要问下一步去向。
萧弋舟利落地将两张皱巴巴的干纸揉了揣入胸口,疾步去牵马,“去兀勒!”
一行人复又上马,浩浩荡荡地随萧弋舟快马疾驰赶到兀勒南华山。
山坳往上,树树墨影之间,山门隐约可见。
南华山上有一座南华寺,是西绥唯一的一座寺庙,但香客不多。西绥人并不信佛。只是为了给一些仍旧信奉佛陀的汉人提供方便,每年由萧侯放钱为佛堂修缮,添些香油罢了,这佛寺倒也长久地屹立不倒。
萧弋舟走入山门那一瞬,双膝一软,几乎要跪倒在那宝相庄严的佛像之前。
“世子,”住持徐徐走出,“世子如今已贵为摄政王,将成天下之主了。阿弥陀佛。老衲先恭祝世子偿愿。”
住持还记着萧弋舟,九岁小儿,于佛祖面前口出妄言,要领万乘之国,夺率土之滨,做人上人。对如此小儿,不得不印象深刻。
萧弋舟却手足僵痹,几乎难以开口,“方……方丈,我妇人可在寺中?”
住持手持禅杖退开,“在,今日令夫人生产。”
“生产?”
萧弋舟几乎失声。他怎会没有算过,嬴妲怀孕至今不过才七月有余,这是早产!
几乎站立不住,他踉跄地奔出佛堂,竟有人引路,至山寺之后竹林间的一座小屋去。
屋外摆了不少蒲团,无数僧人围坐于此,打坐念经,为难产的妇人和早产的婴儿祈福。
木屋简陋,门户紧闭,萧弋舟窜过矮坡,奔入竹林,落木萧萧,满地软泥,让人泥足深陷。木屋里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仿佛已是最后的挣扎,逐渐归于无声。
萧弋舟呆住了,如被毒蛇咬了一口,全身已经麻痹。
僧人岿然不动,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收拾好乱糟糟地自他脑中嗡鸣不休的声音,奔至木屋前撞开了门,隔着一道帘,周氏探出了头,对上萧弋舟的目光呆住了,失声道:“将军!”
萧弋舟咬牙越过了忠心耿耿的周氏,往床头奔去。产房没有透风,光影黯淡,萧弋舟在看到榻上的嬴妲苍白瘦削的脸颊之时,生生一顿,继而扑倒在榻下,双手拿起了嬴妲垂落身旁的小手,紧紧捂住,吻她的手背。
不过数月而已,不过数月而已……怎么变得这么瘦了!粗心的下人怎么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