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连面容都记不住的人来来往往,期间伴随着失眠症状的时好时坏,因而有一段时间陈扬甚至是惧怕夜色的。
元和曾经劝过他多次,他也动过一回定下来的念头。对方是个小有名气的软件工程师,两人尝试着密集交往了一段,最后不了了之。
毁了就是毁了,绝非换了一个对象就能重新来过,陈扬庆幸自己醒悟得还算不晚。
这一次他买了不少东西,小巧的灌汤包、笋丁烧卖、炒河粉和两份海鲜粥,在楼下的咖啡馆门口他又停了一下,带了两杯暖手的热饮上去。叶祺裹着出门时的衣服还没换掉,开着客厅最亮的吊灯在看书,年糕叼着一根狗骨头趴在一边。
原想让他别坐在地板上,陈扬转念想到自己也喜欢靠着钢琴翻看点无关紧要的东西,话到了嘴边很快换成另一句:“看什么呢。”
叶祺微微怔了一下,回头向他微笑:“我还真不知道我看了什么。主要是等你,不是真想看书。”
见他作势要起身,陈扬一面去摆弄开关一面开口拦他:“别过来了,我们就地上吃吧。等我先把年糕弄一边儿去。”
陈扬的长沙发两侧摆着一对落地灯,无奈离叶祺坐的地方有点远。倒是钢琴正上方吊着一盏铜质雕花的灯,平常从来不开连陈扬都不记得开关在哪儿,试了好几次才把屋子里的灯光给调好了。
“全是点心,晚上就不喝酒了,好么。”
叶祺看着他,点头,神情相当柔和。
可能也是等得饿了,他从陈扬手里接过外卖的包装盒就立刻打开来,因食物的汤汁暖了胃索性多吃了几口才停下来:“以后……你买了花带回来就好,我在学校的时间不多,白放着那么好的百合我于心不安。”
陈扬斜睨他一眼,笑道:“恐怕还有别的原因吧。”
“……今天拜你所赐,我莫名其妙告诉助理我讨厌香水味,好像弄得人家很不自在。”
陈扬失笑,替他把勺子放进粥碗推过去:“那是助理又不是领导,你待人接物真的强迫症了?”
酒红色的灯光让人随性,叶祺一时兴起去放了盘cd,待爵士乐如轻纱一般笼罩了房间才走回来。
陈扬以为他要说点什么,没想到叶祺拉过他西装的前襟先送上了一个吻。
“粥里原来有干贝,我怎么没尝到。”叶祺看着被吻的人眼神有些迷离,原想就此岔开话题却改变了主意,一低头又吻过了第二回,然后与他额头相抵缓缓地说:“你知道的,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喜好。”
顿了顿,他说出一句更明白的话来:“我不希望跟人有太多交集,我不喜欢……人。”
明明是个看得最透的人,可还是要命的一尘不染,而立之年了还能说得像自己不是人一样坦然。陈扬蓦然心动,不知是感慨还是甜蜜,一时间望着叶祺竟不知如何作答。
碰巧叶祺也格外有耐心,两个人抛开一地的事物不管不顾,就在那里一言不发地对视。
陈扬犹豫着,就着他半跪的姿势抚上他的背:“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最喜欢你这样又冷又淡的人。”
叶祺笑:“没有,但我知道。”
陈扬再要说话的时候,叶祺忽然用食指按住他的嘴唇:“你要滚床单还是滚地毯我都奉陪,但先把晚饭吃完好么,我等你等了很久。”
“我以为你会说‘没等多久’。”
叶祺笑了笑,坐回去继续吃东西,过了很久才应道:“凭什么对你那么客气……这也是我家,是我在等你。”
因为时间还早,他们收拾掉残渣后坐在一起看了一部悬疑片,说着说着就谈到了以前大学里看《蝴蝶效应》的事情。一群人为了讨论剧情一直从凌晨吵到天亮,整整耗掉了一打半啤酒,第二天就集体逃课让教室空了一大块座位。
这气氛实在太融洽,以至于叶祺接起一个电话的时候陈扬都没有在意,结果盘尼西林便在另一端嚎叫起来:“叶祺,你旁边的是……陈扬?!”
陈扬眼里还留着暖洋洋的笑意,叶祺慢慢向他那边倒过去,最后半个人都枕在他身上:“嗯,是陈扬。”
“你们……”
“你是想请我们吃饭还是想我们请你吃饭?”
盘尼西林听上去如释重负:“还是你们请吧。我去替你们把人叫齐了,到时候您定时间就行。”
他指的是无非是陈飞、沁和、元和这些人,叶祺清楚得很:“……等等,还是我自己去说吧,哪有你去通风报信的道理。”
话说得漫不经心,但陈扬几乎是立刻从他的神情出读出了些许强硬,揽着他的手臂不由微微一僵。
叶祺三言两语挂了电话,回过头来拥住他,淡然道:“我们的事情不该让别人转达。”
既然分不开,那就无论如何要一起走下去。叶祺忽然执着在郑重其事的开局上,陈扬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妥:“好,你觉得需要我说什么就告诉我。”
叶祺在熟悉的体温里辗转了一下,低低地开口:“我只是觉得……上一个十年里草率的因素太多,接下来想要做得更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