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后散了朝会,秦堪慢悠悠走过金水桥,垂头默默注视桥下潺潺清澈的河水,来往的大臣们三五成群,有的朝秦堪略略拱了拱手算是礼数,更多的大臣走过他身边时则是一声怒哼,也不知他们哼这一声到底有什么目的,仿佛经过天下皆知的大奸佞身边不哼这一声就不算是气节忠臣一般。
秦堪满不在乎,在大臣们心中,他自然算不得好人,反过来说,在秦堪心中,这些所谓的忠直大臣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世上真有读心术,把这些人的心思剖开来暴晒在阳光下,天下人会愕然发现,这些所谓忠臣的心思比大粪更肮脏,而秦堪……他的心思其实比大粪也干净不了多少。
不论道德底线还是节操人品,秦堪其实是和大家站在同一个高度,就算不能共奏高山流水,至少也不应该相煎相斥。
大臣们三三两两散尽,一身便服的丁顺这才鬼鬼祟祟凑上来。
“公爷,陛下散朝之后便在谨身殿换了衣裳,一身店小厮打扮悄悄从东华门出宫,去了西城那家酒肆……”
秦堪脸上顿时浮出一种仿佛吃多了蜜糖腻坏了的表情:“陛下回京后还没将刘良女拿下?”
丁顺咧了咧嘴,笑道:“前日太庙献俘之后,陛下换了衣裳便匆匆找那酒肆小娘子去了,后来听暗中护卫的锦衣卫弟兄说,陛下还是照旧扮回了店小二,那酒肆小娘子一见他眼睛立马红了,泪珠子一串串的掉,瞎子都瞧得出那小娘子对陛下生了情意,偏偏陛下还以为小娘子落泪是因为当初离京时给了他十几两银子,怕他一去不回来了,吓得陛下赶忙送了两个银元宝上去,结果小娘子勃然大怒,陛下和她业已三天没说一句话了……”
秦堪呆了半晌,索然叹道:“作为一个男人,陛下够失败的,前日在太庙献俘光宗耀祖,转过身便干了一件令祖宗颜面无光的事……”
丁顺笑道:“公爷您是没瞧见陛下这两天在酒肆干活的样子,同是乔装打扮的司礼监张公公心疼得眼泪直掉,说他们这些太监在陛下面前也没这般谄媚法儿,陛下都笑得满脸褶子了,可那小娘子还是不理他……”
意识到这句话似乎有对君上不敬的嫌疑,丁顺急忙将自己撇清:“这话是张公公说的。”
秦堪用力揉了揉脸,尽管没镜子,但他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和太庙里供奉的朱家祖宗一样羞惭无光,而那个更应该羞惭无光的人此刻正没皮没脸的对一个女人迎合拍马,不用看便能想象得到,那幕情景多么恶心多么添堵……
若不是今日要向朱厚照禀奏新建水师一事,秦堪真不想搭理他。
“奏完事我就走,绝不多瞧他一眼……”秦堪给自己提神鼓气,暗暗发狠:“如果今日过后陛下还是那副丧权辱国的模样,我就把史官和御史们召来,大家一起在酒肆里聊聊人生,主题是‘贱’这个字有几种写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