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隐:“你能告诉我,我们401寝室现在有多少人吗?如果不记得或者不确定的话可以查一查,但一定得告诉我一个确切数字。”
辅导员被他这一句话问得有些懵,准备脱口而出的回答被自己活生生地憋了回去,一句“等一下”之后,她掏出手机,登录进入内网,用特殊权限察看了信息,确认和自己心中所想的一致后,肯定地回答道:“三个。”
说完,还特地补充了一句:“你,还有他们俩。”
果然!
昨天夜里的三号床也“消失”了,任何其他人或机器都不会还记得他。
但四号床死后,却没有被“彻底抹除”。
换一个说法就是,四号床虽然死了,但因为是死在了五号床的刀下,所以,他至少保存了自己生而为人的存在痕迹。
想到这里,窦隐的脑袋里面突然冒出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没错,确实是五号床杀了四号床,这是众目睽睽之下无可争议的事实。可如果真的是出于畏惧死亡,而做出的脑抽行为,他再怎么也该选择一个背街小巷进行行凶吧,五号床毕竟还没疯掉,也不是经常作案的杀人狂魔,他没这个胆量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就算有,能把人砍成这样,凶器又是从哪儿来的?
除非,这是他们安排好的。
一场接着一场的死亡已经摆在眼前,他们很努力了,却无法改变残酷的现实,而在这之后的彻底抹除更加令他们感受到窒息,如果死亡是无可避免的,那么他们至少得为自己保留些什么东西,例如,别人脑袋里面的记忆。
窦隐和五号床的视线突然对视上,在那一刻,他才明白了五号床并没有感受到害怕,在他的眼睛里面,是一种解脱。
他仿佛在对窦隐说:“现在,该轮到你杀我了。”
“喂!!!”
警员小哥瞧他半天没反应,扯着嗓子一声大吼:“同学,你问完了没?别发呆了,尊重一下我的工作行不你知不知道你这两个室友在互砍的时候,嘴里叫的是你的名字,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随着这一句话的落下,在场的所有视线不约而同调转,落在窦隐身上。
疑惑,不安,斥责,复杂多样的情绪在一瞬间交织在一起了。
窦隐皱眉,在心中快速地组织了能脱口的话。
“这能代表我杀了他吗?”他的语气很平静,“或者,这能代表是我指示他杀人的吗?我能给你提供的信息只有他们二人之间并无矛盾,并且在最后一次与我见面的时候,他们两人才是站在一边的。”
没错,尽管五号床的态度十分模糊,但五号床终究还是追了出去。
警员一嚏:“什么狗屁玩意儿”
窦隐:“不,是逃避,一种勇敢的逃避。”
这时候的太阳已经完全爬到了众人的头顶,先前的乌云驱散,透出晶莹剔透的阳光,整条道路被暂时封锁,放眼望去,只能看见警车的红蓝交替光线绵延地伸向远方。
警员被他这不在状态的胡乱回答惹怒了,理智强行按下了即将打出手的拳头,咬牙再次重复道:“是,你肯定不是凶手,但麻烦你尊重我们的工作,正常回答……”
“他就要死了。”
“什么?!”
这句话所含信息量打断了警员的毛躁,说者的语气平淡无奇,但在场所有的听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质疑可信度的同时,另外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也骤然发生----
五号床不知从哪儿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趁警员们不经意间挣脱了束缚,虽然双手被铐着,但一点也不妨碍他抓住对方的领口,使出一个完美的过肩摔,再骑到对方的背上,掏出别在腰侧的□□,指着身下人的后脑勺,冷冷道:“让我走。”
窦隐在混乱之中解释了一边刚才的话:“不用查了,他马上就要死了,下一个就是我,等到一切结束,你们会把一切都忘了。”
☆、(五)
图书楼的天台。
风很大。
窦隐站在外围走廊上,除了扶手以外,这里没有任何遮拦物,裹着寒气的气流就这么直挺挺地扑面而来,让人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肌肤上的水分正在快速流失。
“呼……”
五号床吐出一口重气,看了看距离自己不太远的窦隐,又望见楼下的那群密密麻麻的人----那里面有学生,老师,警察,路边商家,甚至是一些过路的陌生人。
他们在下面准备好了充气垫。
窦隐压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这次是打算自杀吗?”
五号床暂时没有回答,身体依旧在不足膝高的栏杆上悬悬地挂着,他从裤包里面掏出一只弯折了的烟和一把打火机,火苗在苍白的脸侧微微闪过后,灰色的固体颗粒雾就立马包裹了他的上半身。
401寝室其实都不太爱抽烟的,除非一种可能,遇见了几乎无法解决的难题。
五号床抬头看了看天空,分明的下颚和纤长的脖颈,突出的喉结格外扎眼,平时瞧上去十分温和的线条在此刻变得相当凛冽:“是啊,我也想走了,剩下的你自己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