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贫穷又富有的城中小村,无所谓地狱和天堂之分,只有本地和外来之区别,共融共生,相互依存。
“去去去!”
我又被开餐馆的老吴驱赶了,每次都这样,他主要嫌弃我身上的酸臭味,怕影响别的客人用餐。
虽然无奈,但我还是一次又一次的解释说:“我不是乞丐,我有钱!”
老吴气急败坏的推搡着我,已经推到了玻璃门的外面。
“有钱没钱,这都不欢迎你,赶紧走!”他没好气的说,“走,快走!”
见他捂着鼻子,我不便停留,其余就餐的食客也向我抛来异样的眼光,手中的筷子汤匙纷纷停靠在瓷碗的傍边,默默无语。
“好啦!别推了!”我笑嘻嘻的说,“推倒了,你可赔不起!”
“行行好!没人的时候,”老吴见我没生气,态度也变了,低声的对我说:“你再来吧!”
我拿起自己的两件“行当”,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沿着古旧的商业步行街,我晃晃荡荡的走着,心想老吴这种人在这里并不算少,见多不怪。
“小姐姐,给我来两个包子!”
对于我这个老主顾,在这个几平米的包子铺,阿萍算是不陌生的了。
“老婆婆,还是老样子吗?”
“嗯!一个红豆沙,一个绿豆沙。”
当我拿着“午餐”走到宝田公园的石凳上坐下时,才发现里面额外多了一支酸奶,心想肯定是阿萍赠送的。
看着来来往往的密集人潮,虽然不知他们生要往何处去,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死后的灵魂,定要经过我手才能超脱。当然了,这其中指的是命魂。如果是天魂的话,说明此人在“上面”有人,前世或在天界担任过官职;或者是地魂的人,说明此人也在“下面”有人,来世要到地界履行职务。这两种人将来不定是我的上司,所以我管不了他们。
夜,很快就深了。
按照命魂薄的记载,今晚将有一女子的命魂在宝田后岗常福巷周边游荡,至于姓甚名谁,何方人氏,皆无祥记。
我腰间别着一根长长红绳,一端如垂柳一般往下飘摇,循着白色小风车的指向,走向那名女子。
她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除了我和她自己能听得见之外,活着的其他人是听不见的。
很快,我来到了她的身边。
地上依然是一具无声无息的尸体,而它旁边就是那名低头啼哭的女子命魂,长发披肩,怨妇无疑。
夜,依然的平静,如水。
“别哭了!”我对她说。
“呜呜呜!”她依然啜泣,头都没抬一下。
我看看周围,然后定睛注视地上的那具尸体,红色的血液依然在流淌,甚至比我身上的红绳还要鲜艳,高空坠落的痕迹已经很明显了。
“你再哭也没人听得见,跟我走吧!”我又对她说,语气强硬了些许。
“拾荒婆婆!”
“小姐姐!”
她和我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异口同声再次响起。
就在这时,“事故”现场已经来了很多人,是晚归的一个租户报的警。
不一会,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醉醺醺的走了下来,神色非常淡定,嘴边附着白色唾沫。
看见胡须男一直在和民警聒噪个不停,阿萍哭得更加厉害,比之前还要汹涌澎湃。
“是他害你的吗?”我轻轻的问她,尽管知根知底。
“就是他把我扔下来的……”阿萍边说边哭。
“走吧!走吧!今生已经与你无关,来世或许还要相忘!”我尝试着劝慰她,双手开始慢慢解开腰间的红绳。
“去哪里?”她问。
每次我都要回答这个问题,“去你该去的地方!”
闲人散去,事关人等各有去处,我用红绳系着阿萍,吹动手上白色风车,往宝田公园方向走去。
公园里面,夜色笼罩,四周空荡的一片,毫无人影。
“到了!”我说,手中的小风车也停止了转动。
“这个不就是新魂池么?”她开始一副疑惑的语气,然后又以非常肯定的目光望着我。
我笑了笑,对她说:“是的,白天每个小孩都很喜欢围着它扔石子,想必你也经常从这路过!”
除了我和她对话的声音,再无其他嘈杂异响,虽然月光灿烂,却照不出灵魂的影子。
“来这里干嘛?”
“投生!”
我双眼盯着新魂池,没有看她,然后将手中的白色风车像小孩子扔石子那样扔了进去。
不一时,一个白色的无底漩涡就出现在水池里面,连接着另一个轮回空间。
“我不想转生!”
“为什么?”
事情总会如此,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命魂,心有不甘。
她说她想报仇雪恨。
我说世间因果已定。
她又问我什么是因果?我说她前世害得胡须男妻死子亡,换来今生他等同的报复,前因后果,至此完结。
“走吧!遗忘将是世间最好的解药,来世你与他再无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