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和陈家一直以为,他们这个想法是在闻人夏不知情的情况下实施的。但是闻人夏其实都是知道的,因为就在净权之役风风火火开展的那几天,那本他仔细保存在养心殿里的一份“铲除名单”悄无声息地失踪了。他第一时间跑到白尹居住的承乾宫去,看到的却正好是那份名单被白尹丢在火盆里,任凭妖娆的火焰将它吞噬成灰。
抑制不住地闻人夏终于扑了上去,一脚踢翻了地上的火盆,大吼大叫:“混蛋!你以为烧了它我就会收手么!”
白尹微微屈起手指,做了了噤声的手势,轻轻摇头:“你收不收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要杀谁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想给他留人,门都没有!”
白尹默默注视着对方暴跳如雷的样子,却是淡定说道:“你有必要那么激动么?做这种事情,我很开心。你不是就想要我开心么?”
闻人夏顿时无语,几乎是呆立在了当场。
这话说的就相当尴尬了,他伸出去指着白尹的那只手,还停在半空之中,脸上的颜色还铁青着!
然而白尹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低头看了眼地下的火盆,慢慢拿一边的钩子给翻回了原装,再从外面取了一把扫帚回来,一下一下地将地上的炭灰扫在一起,扫成一个小堆。
闻人夏终于无力地放下了他张牙舞爪的手,默默注视着白尹忙里忙外的样子:
“其实就算你给他保留下这么多人,他也不一定能回来……不,他最大的可能是根本回不来。”
白尹将炭火拨弄回火盆里,拿出火折子来轻轻点上火,淡淡道:“那就不需要你关心,自己看着办吧。”
白尹叫闻人夏自己看着办,闻人夏当然是不傻,知道白尹是在威胁自己,叫自己手下留情。巨大的愤怒再次铺天盖地地来袭,闻人夏一甩袖子,再次一脚踢翻了房间里白尹刚弄好的火盆,扬长而去!
对于白尹,他能做的,大概就只有当着他的面,摔摔打打一番了!所以至于后来白尹是如何在各个家族中周旋,委屈求全,他就懒得再过问了。
有的人,喜欢将往事形容成流水,一想到往事,它们就会像潮水一样地涌来,无休无止。当白尹从回忆中返回现实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已经从北冥的皇宫里走了出来。
因为做过多年的瞎子,又常年在宫里行走,所以白尹即使是低着头想事情,也能很好地避开迎面而来的阻碍。因此出宫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然而,真正困难的事情正在眼前:那就是他要去见白小暑了!
第三十九章 白小暑
其实这种现象在外人看来是不能理解的。
因为当年在白家,白尹很小的时候,白尹那对冤家父母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自相残杀,双双死去。白尹按照祖规便被分给了他的师傅白小暑全权教养。可以说白尹从小就是被白小暑带大的。至于后来白小暑终身未娶,大部分也有为了更好的照顾白尹所致。
那时候的白尹的天赋还没有展露出来,不能想白小暑一样有资格带上黑色的绸带,那时候他们只是白家里的一对再普通不过的瞎子。他为他未娶,他拜他为师,两个人俨然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
照这种情况,别说是别人,就是他们自己也没有料到他们会遭遇今天这种尴尬的局面……连见面都觉得难为情。
白尹说实话已经很久不曾看过白小暑了。如今的白小暑早就不住在白家,而是住在在闻人夏给白尹安置的哪所宅子里,跟那个原名为“文远若”的舟水住在一起。
白尹很少去那处宅子,便是去了那宅子,他也尽量会避开那屋子。好叫自己不去看白小暑如今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白尹提着自己的斗篷和茶叶,再次来到了那熟悉的门前。面对着大门,白尹思索了良久:到底是他敲敲门,把舟水叫出来托他转交给白小暑好呢?还是自己进去面对面地看看多日未见的白小暑好呢?
当经过脑海中的一番激烈角逐,他再次下定决心选择第一个计划的时候,他终于开始敲门。
这一次敲门,很奇怪,没有舟水清脆而妩媚地回应声,回应白尹的,是一片常常地死寂。
白尹的眼中划过一丝惊奇,大约是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现象,他忍不住伸出手再次敲敲门,这次加重了力气,但是领他尴尬的是,情况跟上一次是一样的,依旧没有人来开门。
白尹心里没由来一阵紧张,伸手就推了一把大门。
门是虚掩的。
吱吱呀呀地,门被推开,仿佛一个老者的叹息,白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里的一根弦也跟着紧绷起来。他不敢想象里面的情况。
然而,门在他的眼前被推开,里面却是一片出奇的宁静。连地下的积雪都没有一丝足迹,或者是碾压的迹象。
白尹站在没有积雪的屋檐下,像个傻子一样地向着里面张望。
庭院中已经落满了积雪,看上去一片白茫茫。只有庭院中的那株从后院移过来的青梅和另一边舟水新侍弄的忍冬花,还有几分绿意。但是走进了仔细一看,青梅已经隐隐有些枯萎,而忍冬花也像是多日未曾打理的样子。
白尹踏着积雪,慢慢走进庭院之中,里面的情况渐渐浮现出来。
忽然,白尹瞥到了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