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凯瑟琳相当敬业地将虔诚的降临派修女这个职位扮演了下去。
“每个人都需要活下去。”
凯瑟琳摸出了一根香烟咬在齿间,含糊地嘟囔道,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
夕阳已经彻底地沉到了地平线之下,可凯瑟琳却只是待在车里一根一根吸着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有点儿心慌意乱。
是因为刚才她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双镶嵌在自己脸上的冷酷眼睛,还是因为她在今天刚刚说服了一名年轻的单身妈妈带着她的孩子住进降临派设立的姐妹之家?
“那个孩子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头发……”
凯瑟琳忍不住喃喃自语,然后怔住。
她已经可以隐约察觉到,那孩子的金头发对于她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那些隐藏在幕后的事情让她有些不太舒服,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忽略掉那种不适的感觉。
她与那对母女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联系,所以……即便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也不是她的责任。
凯瑟琳想道。
她指尖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差点儿烫伤她。
“哦,他妈的——“
刺痛让凯瑟琳瞬间从那种混沌而沉重的情绪中清醒了过来。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想起自己几秒钟之前的想法,差点儿冷笑出声。
这个世界上的问题这么多,该负责的人也不应该是她这样为了账单和信用卡疲于奔命的普通市民。
这样想之后凯瑟琳感觉好多了,她将车勉强停进了车库,然后抱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日用品,有些狼狈地下了车走向房门。
“咔嚓——”
钥匙滑入锁孔,门非常顺滑的打开了。
凯瑟琳皱了皱眉头,她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一点儿不太对劲,却又找不出端倪。
而她的注意力很快也被另外的事情转移开了。
灯坏了。
打开开关的时候,那灯泡猛然绽放出了灼热而刺眼的光芒,明亮到几乎不应该是一个灯泡能够发出来的光线让凯瑟琳眼前一片雪白。
只是一瞬间而已,她的眼睛便模糊了。
而紧接着,灯泡“砰”的一声碎裂了,细碎的玻璃倏然散落,凯瑟琳发出了一声低低地惨叫,随后她怀中的杂物便四散落下。
她的手臂一阵刺痛,显然是被刚才崩落的灯泡玻璃划伤了。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凯瑟琳发出了惊怒的诅咒声,门廊里很昏暗,而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刚才那过于刺眼的白光让她现在都没有办法正常视物,而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摸到了一大片温热的血液。
“我应该去起诉那该死的灯泡公司!他妈的……嗷……”
她心慌意乱地朝着厨房走去,企图找到自己的医疗箱。但才刚刚往前走上一步,她又忍不住发出了痛呼。
她的拖鞋里竟然也有玻璃渣,而那些玻璃渣深深地嵌入了她的脚心。
这一次她受到的伤害可比胳膊上的伤口严重多了。凯瑟琳失去了重心,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昏暗,阴沉的玄关处迸发出一连串的惨呼。
细碎的玻璃碎屑仿佛已经嵌进了凯瑟琳的半个身体,强烈的痛楚中她的眼泪涌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但凯瑟琳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拼命地眨着眼睛企图恢复视力,而她的手挣扎着摸向身侧,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包应该就在那里,而她的手机就在包里。
看在这狗娘养的老天的份上,她现在不得不打急救电话了——想到急救费用和医院的账单,凯瑟琳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更痛了。
她应该给自己买一份更好的保险的……
凯瑟琳想道,然后,她摸到了某种非常非常冰冷而平滑的东西。
最开始,她感到很迷惑,她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摸到了什么,那玩意非常的冷——就像是刚刚从冷柜里拿出来的冰块一般,但又比冰块要冷许多。
仅仅只是一触之间,凯瑟琳的指尖便像是冻伤了一般麻木了。
“这他妈——“
是什么?
凯瑟琳沙哑的低呼尚未来得及完全说出口,一阵朦胧的青白色光辉映入了她的视野。
凯瑟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看着自己手指触碰到的东西。
那是……羽翼。
非常美丽的,无以伦比的羽翼,像是冰雪,像是钻石,像是流动的水银……每一根羽毛都自内而外地散发着柔和却异常明亮的白光,光晕的外侧弥漫着珍珠贝母一般的虹色。
凯瑟琳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朝上望去。
怦怦——
她的心脏仿佛快要停止跳动。
“万能的……伟大的……伊勒……圣子……”
含糊而没有任何意义的呢喃不受控制地从她颤抖的嘴唇中溢出,她开始发抖。
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够形容她所见到的那个人。在过去的几年里她一直接受着降临派的各种宣传,但在内心深处她始终不以为然,直到这一刻——
她见到了真正的圣子。
而仅仅只是祂的一瞥,凯瑟琳便觉得自己之前所恋恋不舍的世俗世界变得那么苍白而空虚。
“我何其有幸……我……我……”
凯瑟琳低喃着,狂喜充斥着她的心,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与那些可怕的玻璃渣,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她躬下身体,挣扎着往前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