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姬无羡非常清楚父皇的想法,但凡危及到姬无王朝统治的,就算是真的神,也不可以。
既然那群愚民如此信奉他们自以为的神,弑神是让信仰破灭的最好做法。
舞者身上高贵优雅气质,看起来不是一般的羽衣族民。
他现在有伤在身,此人实力未知,他得尽快将此事回禀父皇,若能在战争开始前就抓到有价值的人质,无疑是取得先机。
被血蟒咬伤的肩膀处又流下新鲜的血液,他努力站起身来想要离开此地,眼前黑了一黑,伸手扶住身后的树干,风声微动,片片红色花瓣被疾风裹挟着飞到他身边,飞花轻舞中,一柄寒光薄剑搭在他颈侧。
青年的剑很快,却没有一丝杀意,或许只是想跟藏身树后暗中窥视之人小小的警告,然而当看清是个少年后,脸上恢复了柔和的笑意:“诶,好漂亮的小孩子!我有点喜欢怎么办?”
“带回去,养起来!咕咕咕。”有只黑色小鸟拍着翅膀落在青年肩上,开心说完就扭头去梳理自己的黑色羽毛了。
“……”少年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那种近乎天真想到什么说什么的直接,是风云诡谲的姬无王朝里感受不到的。
他们距离离得很近,他甚至能嗅到青年身上奇异又好闻的花木清香,对上那双清澈干净的金色眸子,一时心跳得极快起来。
青年将寒光泠冽的薄剑收回,语气带着些许怜惜:“你怎么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的呀!”
那人周身都散发着温暖迷人的气息,令姬无羡忍不住想要靠近,然而只有弱者才需要被怜惜,他才不要被任何人可怜。
少年扭过头去,梗着脖子,粗着嗓子冷冷道:“小伤而已,伤我的血蟒被我砍死了。那畜生可没讨到半点好处,被我斩成了两截。”接着,他按上腰间佩刀,扬起头对着那青年邪气一笑,“你可知道,血蟒是何等凶兽?普通人可伤不了它。”
母亲一族因谋逆被株连,他是皇子,被留下性命,却是自小受尽冷落白眼,时常面临逼命危机,对这种陌生的善意和温柔,他很难放弃保持警惕。
“哦,那你还是挺厉害的。”对方柔声道,“所以你是怎样将自己伤成这样的呀。”
姬无羡愣愣地看着青年伸出手,往自己肩膀的伤处拭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背贴紧了石楠树:“说了是小伤了,你不要管我。”
“要管的。”青年却是单手将他肩膀固定,微笑道。
少年示威般地对露出了两只尖利的牙齿,瞳孔变成了暗红色,想要挣脱,却是拗不过。
第一次被这样温柔相待,却又有被迫的感觉,心中十分矛盾,停止了挣扎却咬着牙,倔强地瞪着那青年。
“别动啦,小刺猬。”青年微笑道。
“……???”
“别动啦!小刺猬!”那只黑羽小鸟鹦鹉学舌般重复了一遍,咕咕咕地笑了起来,“你这竖起浑身的刺要扎人的样子,真像殿下之前医治过的一只小刺猬。”
殿下?眼前这位,是羽衣族太子?!姬无羡怔了怔。
然而此时他完全没有将对方的存在回禀给父皇的想法了。
“这么严重的伤,你一定很疼吧!”检视了伤口的青年,轻叹一声。
姬无羡避开那温柔怜悯的目光,摇摇头。
“为什么摇头?痛的话,是要说出来啊。”
他伤口的确疼得紧,杀了那条血蟒后,他想找僻静之处躲藏,连夜的奔波让他疲倦不已,但他从未想过会被关心。
姬无羡这次是真的无法动弹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同被施了术般定在那里,是被眼前人嘴角漾开的温和笑意迷惑,还是对方温暖指尖触碰伤口时被心底泛开温柔的涟漪淹没,总之他真的动不了了。
青年的动作很轻,似有无形暖流自那修长的指尖流淌进血肉模糊的伤口,银色的光芒闪烁间,伤口正在慢慢愈合,疼痛亦在渐渐消失。
姬无羡垂眸,心中已有波澜涌动,这次的杀机来自他生活的王宫,救助却是来自将来的敌人。
他从生下来就未见过母亲,如同朱墙内的一株野草,无人关心无人在意,未曾接受到哪怕一点微薄的善意。
王室子弟修习的崇文馆没有他的位置,他就常常呆在墙角听,一站就是半天,夫子们对于这位没有资格入学的皇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有些兄弟有意无意想给他难堪,处处刁难。
然而他却不是个软柿子,他人投之以暗器,他报之以拳头,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学堂里将那个比他小了半岁的弟弟揍得鼻青脸肿。
因这件事,崇文馆将他关了禁闭,本来皇子之间这种打架斗殴是常有的事,姬无一脉,多的是喜好争勇斗狠,少年们平日里的摸滚打爬也被看作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训练,但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伤的又是皇帝那段时间最宠爱的晚浓夫人唯一的孩子,那就不得不依规办了。
被关小黑屋不到一刻钟,他尚未来得及翻窗离开,晚浓夫人就来了,遣退旁人,软软地斜倚着门扉,摇着一把牡丹团扇,斜挑了眼睛看着他。
晚浓夫人是个美人,虽然已经为人母,行为却从未端庄过,比一般胆大妖艳的魔族美人还要大胆妖艳,随时都带着勾人的眼神,被那个女人盯着看,姬无羡很是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