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瞬间,安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仿佛自从认识了宣璟,来到邛菀之后,除了平南侯府的人之外,他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谜团,所看到的,听到的,每一件事都可能会在下一刻被颠覆认知。
林逸见他被惊得呆住,一语双关的给他解释道:“很多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也不一定为实。”
安珏直觉他不像单纯的在说这件事一样,本能的道:“还请林大人详解。”
“就像全天下都以为我们林家是几代单传,我是我叔父的亲子,可我却偏偏是我祖父遗留在外的私生子所出的一样,”林逸轻叹了一声:“宣璟他对你,其实也并非是真正的冷漠无情的。”
没想到他会将自己的身世就这样坦白告知,更没想到他会把话题引到宣璟身上,安珏又是一怔。
其实林逸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和宣璟之间的那些事情,作为一个助攻,他觉得自己也真是为宣璟操碎了心。
看见安珏怔愣的神情,又委婉的提示道:“从前你未曾在勤政殿门口当值的时候,他虽然也经常喜欢找窦家的茬做些混账事,可却从来都不会把事情做到让陛下都忍无可忍的把他拎到勤政殿去罚跪的地步。”
安珏彻底愣住了。
因为他从这番话里明白了过来,那段时间,宣璟他……竟是故意的吗?是为了见自己一面?
“我大致知道你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也明白你如今的心情,甚至连我也觉得他欺骗你的感情这件事情实在是做得有些缺德,可我还是想要替他说句公道话,”见他像是大致明白了过来,林逸又接着道:“从某种角度来说,你其实不该那样对他。”
骤然遭到指责,安珏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半晌,才开口道:“是他亲口承认的先前的一切皆是骗局,也是他亲口说出从此以后要与我只谈利益。”
这个傻x!
林逸在心里骂了句脏话,恨不得拿棒槌撬开宣璟的脑袋看看他里面的脑回路都是些什么构造,但面上还是带着无奈的口气对安珏道:“是,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永远都只跟人谈利益,做事也都喜欢权衡利弊,可凭着我与他相交多年的情谊与了解,他对你还是不一样的,我可以拿我的性命跟你保证,他是在意你的,而且非常在意。”
安珏想了想宣璟近来对自己的那些做派,并不觉得林逸的这番话有什么可信度,沉默着没有接话。
“我没骗你,你不知道,花落回来跟我说过,你们去闯西风寨的那一晚,你中箭昏迷之后,宣璟整个人都差点直接化身修罗,若不是花落及时拦着,他当时都打算要屠人家的寨子了!”林逸见他明显不信的样子,立刻把什么事情都给宣璟抖出来了:“说实话当初因为你的身份原因,我最初是不赞成他救你甚至把你留在身边的,还拿不再与他同行之事威胁过他,可他还是把你留下了。还有后来,郴阳郡的事情,他最初同我说的计划也并不是用那样自损的方式将你从双槐镇骗回邛菀来,包括中秋那晚,你受伤回府之后,我听寒烬说他当夜也是去找了你的是吧,如此种种,我不信你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这些行为后面的情意,难道这些都还不能证明些什么吗?”
安珏低着头更沉默了。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正是因为察觉到了,所以才会泥足深陷,至今难以自拔。
可每当他以为这些情意都是真的,宣璟对他也并非无心的时候,那个人又用直白的言语和行动告诉他:全都是我的逢场作戏罢了,是你入戏太深。
“还有一件事,”林逸觉得他自己是真的很努力的在帮宣璟解释了:“那次在勤政殿门口,宣璟是不是跟你说了一句‘烦请让开一下,别挡着我晒太阳’?”
虽然不是原话,但也大差不差,安珏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林逸十分无奈的道:“我估计你肯定不会去深想他这话真正的意思。”
安珏抬眼看向他。
“许多事情我也不好多说,”林逸道:“我只能告诉你宣璟他如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自己的深意……想必你也发现了,他如今在邛菀的作为和他在双槐镇时的样子截然不同,我们都知道他其实心机深沉,城府颇深。可这么多年来,他在别人的眼里,就是这样张扬跋扈胡作非为的性子。他心里其实很明白陛下的底线在哪儿,胡作非为时也都是拿捏着分寸的。他那天之所以会那么说,并不是真的要晒太阳,他是想告诉你,不要想着去为他求情什么的,当时的结果,就是他想要的。”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道:“还有道歉的事情,他对你们的态度那般恶劣,就是不想让陛下怀疑你们,想让他以为就是宣琅想的那样,他去你们府上确确实实就是碰了个钉子,心中不忿,所以才甩脸子给你们看。”
听他说完之后,安珏的心情十分的复杂,好半天才迟疑着开口道:“你……为何要特地告诉我这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逸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想就凭你俩这性子,一个想得太多,一个作死不说,我要是再不做点什么,你们这误会怕是要越来越深这辈子也别想解开了。
但面上还仍然保持着无奈的样子道:“你就当我是喜欢多管闲事吧,见不得身边好友明明是两情相悦还要彼此误会和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