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还是直接赏你金银财宝,你还能留着养老……”
这些话他来来回回不知说了多少遍,就算当真是戳到了葶兰的痛处,她最初的怒气一过,后面的也都当没听到了。奚梓洲仿佛一拳打到了一堆棉花上,只觉得很没劲。忽然翻身过来,正对着葶兰,问:“咱们在这里……呆了多久了,你还记得么?”
葶兰不动声色地把他的脑袋扳了回去,“四年,四年三个月。”
被扳回去的脑袋又坚定地转了回来,“这么久了……我怎么觉得才过去了几天……”葶兰被他那莫名兴奋的眼神看得有些脸热,嘴角竟不自知地露出些许笑意来。“贱妾不会记错。是四年了。”
奚梓洲忽然仰起头,凑到葶兰眼皮底下:“你还记不记得我四年前是什么样子?和现在一样么?我……我是不是变丑了?”葶兰忽然发觉自己是会错了意,闪身退了两尺远方才摇头:“王爷……自己不记得了么?”
奚梓洲的头重重落回枕上,散发遮去了半张脸。他嫌痒,自己伸手拨开了:“不记得了……要是还记得,我问你做什么?”
葶兰低头想了片刻,才说:“王爷就是清减了些,别的……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奚梓洲立刻就把手放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半信半疑:“瘦了?那……难看么?要是从前的故人见了我,会不会认不出来?”他问得迫切,葶兰忽然警觉起来:“王爷要去见什么人?”
奚梓洲想起自己和姬博陵的约定并没有人知道——也决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于是打了个哈哈,干笑两声:“是啊……我总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谁知道哪天就去见列祖列宗了呢?万一到了地下,爹娘都不认得我了,那岂不糟糕?”
葶兰仔细地打量着他,仿佛想瞧出什么端倪来。他一把扯过被子蒙在自己脑袋上。过了片刻听到葶兰终于吹了蜡烛也躺下了,才悄无声息地从被子底下钻出来透气。谁知越透越觉得胸闷,一团气蓄在那里无处发泄。换了是平时他早就跳起来去找个死囚快活一番了,现在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劲来,只闷声翻来覆去,又覆去翻来。忽然听到葶兰在黑暗中说:“王爷若是想气色好些,不妨多吃几口饭,平日里多休息,不要太操劳。皇上往常赐的那些补药都是极好的,只要你自己愿意,没有养不回来的。”
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层黑暗,葶兰的话听起来诚恳了不少。奚梓洲沉默片刻,“好,就听你的……只盼我来日去见祖宗时,不要太颓丧……”
他们二人熟睡之后,屋外照例有条黑影闪身离去。
奚和靖整个人陷在御书房宽大的椅子里。没有外臣在,他索性整个人都懒懒地靠在了那只鼓囊囊的靠垫上,露出和年龄不相称的疲态来。他听躬身站在跟前的人说完了,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问:“太傅和宁王说了什么,你们都没听到么?”
那人摇头:“禀皇上,太傅拿着皇上赐的金牌要和王爷密谈,小的们不敢阻拦。”奚和靖微怒:“太傅办事你们当然不可以阻拦——可是——可是——”“可是”了半天,也“可是”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一巴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低低骂了一声:“一群饭桶!”那人两脚一软跪下了:“皇上恕罪!小的这就回去盘问!”奚和靖一看那人已经面色苍白,强压住泛起的怒意,勉强和颜悦色地笑了笑反问他:“你盘问谁去?太傅还是小王爷?”
那人一时语塞。奚和靖摆了摆手:“起来罢,这件事就算了。以后留点神,别都成了聋子瞎子——宁王那里——他突然想起来要收拾收拾自个儿了,这倒稀奇得很,恐怕也和太傅有关。仔细记着他平日里说什么,报给我听。”那人站了起来,释然道:“小的遵旨!”奚和靖挥了挥手叫他走,等他转了身又叫:“回来!”那人一脸茫然地转了回来,奚和靖说:“朕,明日要启程去北郊皇陵祭祖三日——从皇城骑快马到皇陵最快也要三个时辰,以后你们要是看到有什么不对,天黑了就等第二天再来报吧。”
那人跪下,当真是满怀感激:“多谢皇上恩典!”
那人走的时候奚和靖想,这样一点点照顾都能让这些人感恩戴德,可是他给了……太傅那么多,为什么太傅非但连一点感激都没有,反而还总是要躲着他?
姬府的密室内,一根白烛已经烧得只剩半寸长,滴下的烛泪在烛台上凝成了一座白色的小山。姬博陵仍在拿着那张信纸在研究,朱兴翰却早已撑不住,伏在桌上睡着了。
姬博陵再看片刻,终于放弃了。他把信纸装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只木盒里,这才走出去重新泡了了壶热茶进来,把两只杯子都倒满了,又拍了拍朱兴翰的肩膀:“喂,起来,起来——”
朱兴翰很是警觉,几乎是跳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姬博陵白他一眼:“没事!叫你起来喝茶而已。”朱兴翰顿时又趴了下去:“哦。那信……看出什么来没?”姬博陵摇摇头,片刻之后说:“皇上明天就要启程去东郊皇陵祭祖,一共要在那里呆三天。从皇城到皇陵,骑快马最快也要六个时辰才能打个来回——这是个好机会。”
朱兴翰拿茶杯的盖子挑着浮在水上的茶叶,一声不吭。姬博陵有些奇怪:“我说你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去救人么?”
“救人倒好办——我刚才想——我突然想起来,救了以后又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