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眼前这一幕,王伦心头不由浮现出“愿赌服输”这四个字来。
没想到祝朝奉此人还真有些赌品,事前敢拿梁山做进阶之资,事败后却也敢将这条老命赔上,不枉其做了几十年的一庄之主,到底还有些胆魄。
在场诸人都因这场变故有所触动,却听此时栾廷玉一声悲鸣,抢上身去,托住软软往地上滑去的祝朝奉遗体,眼见老东家为这场冒险押上自己性命,顺即哽塞,涕泗交流,久不能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栾廷玉缓缓将祝朝奉放倒在地,面色决绝的望了自己两个徒弟一眼,起身走到王伦跟前,开口道:“祝家庄冒犯梁山大寨,小人东人命已归西,还望寨主放过他两个遗子,小人情愿当牛做马,身投梁山,抵偿这段因果!”
王伦叹了口气,回头望了一眼萧嘉穗,只见他也是面色唏嘘,对王伦先是颔首示意,之后却又微微摇头,王伦心道这位军师只怕是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朝他点了点头,开口对栾廷玉道:“事到如今,教师便带这两个走罢!”
栾廷玉见说愣在当场,不可思议道:“寨主不要小人以身代偿?”
“我山寨都是情投意合、割头换颈的兄弟,没有谁是因为代人受过才上的梁山!教师若一心上山,我王伦扫榻以待!教师若是身负破家之恨,怀怨上山,最终却是误了你,也误了我也!”王伦摇头道。
这句话如重锤一般,字字击打在栾廷玉心上。
“却是误了你,也误了我也!”
栾廷玉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忽觉这一生所经历的坎坷,如山一般全都推压过来,直叫他喘不过气来。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平生所图的,只不过是让身上所学有个施展之地。可惜生不逢时,世无伯乐!
朝廷正眼也不看他,师弟无事也不想他,唯独借重他的老东家……他虽是厚道之人,却并非无心,何尝看不出祝朝奉对他也是用而不亲。纵然如此,他也肯为这祝家庄尽心尽力。竭尽所能,可惜到头来。却还是这般结局。
栾廷玉只觉胸中有一团浊气无处发泄,只见他猛然抬眼,目光从英气勃发的唐斌,沉毅寡言的郝思文,气质儒雅的萧嘉穗,威风凛凛的秦明身上一一掠过,再看向自己那两个少不更事、妄自尊大的徒弟,心中百味杂陈。
此时唯有一股苦意最是刻骨,叫他喉咙发涩,吐不出心中的酸来。
若是在当初流落江湖之时。便遇上眼前这位白衣秀士,该有多好啊!
“师父,他们既然不要你上山,正好……”祝龙在一旁插话道,忽见周遭数十道利芒射来。不禁打了个冷颤,顿时闭了嘴。
栾廷玉长叹一声,朝王伦深深一拜,也不言语,只回身朝徒弟走去,忽听王伦叫道:“且慢!”栾廷玉惊讶的回过身来,忽见王伦牵了一匹马,道:“壮士远行,无物相赠,这匹马是当年柴大官人赠与我的,如今便将它转赠与教师,还望一路平安!”
栾廷玉泪湿眼眶,口不能言,王伦将马绳递给栾廷玉,道:“若是有缘,江湖再见!”
此情此景,栾廷玉胸有千言,却一语难言,唯有深揖长拜,聊表寸心。
“看在栾教师面上,我家哥哥饶你两个畜生性命,若是再敢为非作歹,天王老子也罩不住你等!”郭盛上前放人时,瞪着这两个东西喝道。
两人眼露愤恨望向王伦,却是嘴不敢言,低着头寻师父去了。王伦始终正眼都不曾看这两人一眼,只是目送栾廷玉而去。
“你这厮大胆,怎敢牵走我家哥哥的坐骑!”栾廷玉师徒三人刚要出庄,这时后面赶来几条黑禀禀的大汉,只听当先一个腰缚双斧的汉子出声大骂道。
“铁牛休得无礼,过来说话!栾教师且去!”萧嘉穗出言喝止道。栾廷玉面有愧色,回身抱拳。
“后会有期!”王伦见他心中不安,抱拳道,又想起杨志正在林外巡视,随即叫郭盛上前相送。栾廷玉长叹一声,怏怏而别。
唐斌把目光从栾廷玉身上收回,也叹了口气,旋即上前对王伦道:“哥哥,这次俘获的庄客、官军加起来怕不有四五千人,如何处置?这人吃马嚼的,得耗费不少粮草!咱们山寨存粮虽多,可是也经不起久耗啊!”
“无妨,俘虏全都带上山去!兄弟不知,这次五条海船同时开建,孟康兄弟老是跟我抱怨人手不够,说造船是个费人工的活计。眼下这些人虽不是船工,但是搬搬抬抬,做些粗重活计还是可以胜任的,正好解了佣工缺乏的燃眉之急。至于粮草……兄弟却不必担心!”王伦回头往庄内望了一眼,心道打下祝家庄,还愁没有粮草?他记得当年宋江打破这座庄子,可是大发了一笔横财。
两人正说着时,只见李逵等人说说笑笑的往此间走来。
“真是哥哥坐骑呐?还是铁牛哥哥眼尖,一眼便看出来了!”只见鲍旭咂舌道。
“那是,当年俺跟哥哥行走江湖时,你等还没上山哩!”李逵心中得意,瞬间把刚才马匹的事情给忘记了。焦挺闻言,瞪了李逵一眼,心道这黑厮才跟了哥哥几天,敢在此处自吹自擂。
“得了!铁牛,说正事!”樊瑞开口提醒道。
“对对,瞧俺给忘了!哥哥,听俺给你说个天大的喜事!俺们这回,可是捡到大财喜了!若是俺有恁多……”只听李逵这黑厮手舞足蹈、喋喋不休道。
王伦见说一笑,还真是想着甚么来甚么,只怕这几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