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静默。
墨台烨然确定毒玄离开之后,缓缓转向一脸怔愣的男伙计。
“如你所见,我的妻主装出一副不认识你的样子,说明她无意留下你。既然这样,我想你也没必要继续留在墨台府了。”墨台烨然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名男伙计,或者该叫他为“路人甲”,摔跪在了地板上,哀求道:“公子,奴家只求能留在府里,尽心伺候好公子与夫人,至于其它的,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墨台烨然轻轻一笑,继续说道:“你回去之后,代我向你的娘亲问好,还有,提醒她多花些心思打理自己府里的事儿,因为,从明天开始,她再难有闲心惦记别人的家事了。”
“公子,您……求公子手下留情,不要为难奴家的娘亲,奴家……奴家给公子磕头了。”路人甲开始磕头,额头砸在釉石板砖上,一下、二下、三下,不停的磕。
“春莲,让人把他送走,别让夫人注意到。”墨台烨然的语气极淡,丝毫不为他的举动所感。
春莲强制地搀起路人甲,从布行的后门出去,外面早已备好了一辆双辕马车。
此时,路人甲发髻凌乱,长发纠结,额面青肿破皮,整张粉脸哭得一塌糊涂。他被动地坐进马车,心里委曲难过,不解夫人的冷淡疏远——今天,他被人匆匆忙忙地带来布行,夏枫总管说了,只要夫人开口,公子就会允他进房,他还以为是夫人想他了……
春莲面无表情地目送马车离开,在飞扬的尘土中低声道:“你应该感到庆幸的,庆幸夫人方才没有选择跟你一同出去,不然,恐怕现在你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主子既然花心思布了这个局,目的绝对不会是成全他人……
内堂里,只剩下墨台烨然与始终悄然立于角落的佟掌柜。
不待墨台烨然出声,佟掌柜向前迈了几步,脚下轻盈,动作灵活,用着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声音行礼道:“见过主子。”
墨台烨然含笑:“冬杏,辛苦你了,你今天才刚回桓城,就过来这儿帮忙,之前我还担心时间太紧,不够你打点妥当的。”
途中拐去它处,就是为了争取时间,之所以选择书肆停歇,不过是他一时兴起。
“主子,盐运使司运的事,冬杏已经办妥,正要向您回话呢……”冬杏恭敬地说道。
“那事晚些时候再说。”墨台烨然阻了冬杏的话语,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说,夫人没有跟他出去,是不敢还是不想呢?”
冬杏稍加思索,回道:“主子,依冬杏看来,夫人并非假装不识那位公子。”
“距离梅苑赏景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对方又是那么一个蕙质兰心的可人儿,夫人怎么可能轻易忘却了呢?”墨台烨然挑眉,言语间摆明了不信。
“主子,冬杏没有别的长处,单凭‘阅人’这项本事得以留在主子身边效命。冬杏敢断言,夫人的的确确是将那位公子当做一个陌生人看待的。”冬杏不亢不卑地说道。
墨台烨然一时无语,心绪起伏,随即浅笑晏晏,自语道:“无关要紧的人,忘了就忘了吧。只是,她这般没记性,我还真不敢放她跑太远,不然哪天连我是谁也一并抛诸脑后……”
“主子,您……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冬杏以不确定的口吻说道,她离开了一段时间,乍见主子,隐约察觉主子有所变化,但究竟是那儿不同了,她却没法说清。
“依你所见,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呢?”墨台烨然不禁莞尔。
冬杏缓缓答道:“应该是好的,因为冬杏能看出,主子颇为满意眼下的境况。”
墨台烨然掀开帘子,一眼就望见挤在前铺的人堆里卖力挑选布匹的女子——他的……妻主。
“既然是好的改变,那就任其发展、顺其自然吧!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墨台烨然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笑得甚是开怀,瞬间春光绚烂。
☆、72翻云覆雨谁主峥嵘(解惑之章)
懿渊一十六年,荷月;
堰都,冉燮府——
荷院看厢骑楼的后方,是一处水榭,潋滟波塘,红蕖青萍,幽静且罕有人至。
一位缁服女子慌乱地逃进重檐垂花门,刚在雕栏石柱之后藏住身形,就有两名黑衣女子追了过来。
“人呢?别是闯进内院了。”
“你继续追,我回去请示公子。那女子长时间在公子的厢房外徘徊,一见我们扭头就跑,形迹着实可疑。”
两名黑衣女子商量了一番,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缁服女子大气不敢喘一声,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一抬眸竟惊见前方站了一位红衣缎衫的男子,如鬼魅般悄无声息。
“什么人?”女子的面色泛白,她的武学修为稀松平常,甚至不及左相府普通的侍卫,方才她一直专注于柱后的动静,却始终未察觉有人靠近,由此可见,来人的武功远在她之上,绝不是她能力敌硬拼的角色——思及此,她微微弯曲右肘,暗暗催动手背皮下的突起。
“五姑娘。”男子出声唤道,他的表情柔和,嘴角自然上扬,仿佛没有发现女子的敌意。
女子怔住,稍加迟疑,道:“你……您是墨台公子?!”
“将近五年未见,难为五姑娘还记得烨然。”墨台烨然徐徐走向女子,此刻的他,看上去是温良无害的。
“墨台公子,别来无恙?”见是故人,女子不由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