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钱处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齐红边说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她的残羹剩饭,跑到卫生间里稀里哗啦地洗刷着餐具和她自己。从卫生间里出来后,齐红便跟她手中的餐具一样焕然一新了。卫生间对于男人来说是厕所,对于女人来说才是名副其实的卫生间。齐红从卫生间出来之后精神也恢复了正常,把餐具塞进抽斗,然后将一大摞文件资料送到钱亮亮的写字台上:“钱处长,这是接待处和金龙宾馆关于接待工作的管理制度和工作条例,还有一些宾馆管理方面的基础资料,你有时间的话看看。”
钱亮亮暗暗惊异,这个刚才让他还觉着傻乎乎的女人,进了一趟卫生间就变成了干练的女职员。刚才跟蒋大妈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让她把这方面的资料收集一下,没想到他还没有吩咐,人家就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他接过资料大概地翻阅了一下,里边有市委、市政府关于加强接待工作的文件,也有关于接待工作的具体规定,比如对不同级别人物的不同接待规格,对属于市委和市政府接待的范围和标准的规定,还有接待处编写的接待工作程序,金龙宾馆接待费用核销项目审批规定等等等等。干啥都有干啥的规矩,想不到接待处的条条框框还真不少,看样儿李百威这家伙也并不是个白吃饱。说到底这个世界上就有两种人:定规矩的和守规矩的。而所有规矩都是因人而异的,领导的意图和指示就是最大的规矩,这一条掌握好了就能万事无忧。
钱亮亮出来经过大厅的时候,想起蒋大妈还在一六八房间睡觉,这阵早就过了上班时间,不知道他醒没醒,便到一六八房间察看,却见服务员正在打扫房间,钱亮亮就问蒋市长呢?
服务员说早就走了。钱亮亮暗笑,这个蒋大妈倒是啥事都误不了。
钱亮亮的自行车放在车棚里,出了大厅的门迎面一股寒气袭来,在暖气房里不觉得,出了门才知道外面的气温还在零下。正要到车棚取车,却见宾馆的那台桑塔纳堵在台阶下面,司机小赵跳下车来拉开车门对钱亮亮说:“钱处长出去呀?”
“噢,出去办点事儿。”钱亮亮说完了继续朝车棚走,小赵追着问:“你不坐车啊?”
钱亮亮这才明白他这是等着接自己。过去钱亮亮虽然是市府的秘书,到哪办事近的两条腿,远的两个轱辘,从来没有想过出门办事要车,要车人家也不会给,除非陪市领导出去。如今竟然也成了一抬p股就有车的阶层,生活质量倒也算有了根本的提高。于是不去取车,钻进了小赵的车说:“市工商行。”然后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用车?”
小赵说:“齐红打电话通知的,没说你干吗去,我就赶紧过来在这儿等。”
车里的暖气开着,钱亮亮像是进了温室,看着外头寒风料峭中一个个穿戴厚实、体态臃肿、蹒跚而行的路人,钱亮亮不由就有些暗自庆幸自己能坐在温暖如春的车里。小赵嘴大话多,一说话唾沫星子乱喷,别人都说,其他司机擦挡风玻璃是擦外边,小赵擦挡风玻璃是擦里边,因为挡风玻璃上全是他的唾沫星子。钱亮亮上了车,小赵便开始滔滔不绝喋喋不休,先是问钱亮亮到工商银行干吗去,钱亮亮说办点事儿,他便开始向钱亮亮介绍工商银行跟金龙宾馆的关系:“钱处长,你知道不知道,工商银行张行长的侄女就是总台的领班张晓云,有这层关系到工商银行办事还用得着你出面?就派张晓云去,办不成扣奖金,再办不成就下岗,哪有办不成的?再说了,咱们金龙宾馆的账户也开在工商银行,每年那么多钱放在他们银行,他们敢不给面子?工商银行张行长我也熟着呢,老家伙把工商银行所有客人都往我们宾馆拉,从这方面说他也挺够意思的。一会办事你用不用我跟着?他见了我就没脾气,他们家我常去。”
钱亮亮好奇地问:“你还经常到张行长家去?”
小赵得意洋洋地说:“帮他家换煤气罐,每月一趟。”
钱亮亮好笑地说:“我以为你常去他家作客呢,原来是换煤气罐。他怎么不用他们工商银行的车?还是你爱上赶着伺候人家,看人家是行长。”
小赵说:“张行长说他要注意影响,用本单位的车本单位的司机容易让人家抓话把儿。不过也一样,反过来李处——李公公、黄金叶家用气也是工行的车送。人嘛,活在世上就那么回事,说虚点是互相帮助,说实点是互相利用。对了,钱处长,你把你家的地址给我,回头我让张行长派车给你家送煤气罐,不但省力,还省钱,每个月至少能省十块钱呢。他用咱们的车,咱们也得用他们的车,不用白不用,白用谁不用,你说是不是?”
钱亮亮家的煤气罐都是他老婆的单位按月送到家里,他老婆在市工商局广告科当副科长,工商局那样的单位巴结的人多,所以钱亮亮从来也不c心那方面的事儿,听小赵说别人送煤气每个月可以省十块钱,就问:“怎么让别人送就能省钱呢?”
小赵说:“钱处长您也是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人,住楼房让煤气供应站的人送货上门,每罐气得加五块钱,每个月烧两罐,不就是十块钱吗?”
钱亮亮这才知道自己的老婆不吭不哈每个月还给家里节省了十块钱。小赵接着又说:“钱处长,你这是刚来,情况还不熟悉,可别小看接待处这座庙,神通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