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六神无主,未曾细想茈尧焱若是脱险,可会因为昨夜之事,对我的寡情寒心,继而以牙还牙。微一皱眉,淡望岳、宗二人:“可要效忠本宫,但凭你们自己意愿。就是倒戈,本宫也绝不会怪你们。”
毕竟昨夜是我一时冲动,得此恶果,也是咎由自取。轻勾眉峰,片刻深睇,宗荻淡转话锋:“听闻殿下的驸马武艺卓绝,且掌侯府实权,重兵在手。微臣本是困惑云大人最后为何流亡异地,客死他乡……”好似未见我脸色倏变,平声续说,“从戎便是效命君主,保家卫国。如果敌人乃是犯我羲和疆土的蛮虏,当是视死当如归……”似若想起什么,他凝住我的脸,虽是含笑,眼神冰冷,“可为一己之私,八百紫麾军枉死异乡,即使君命难违,我等誓死效卫羲和的将士实感心寒。”
出师之名,虽是讨伐通敌逆臣,可现下众所周知茈尧焱当初发兵繇州,实
为收兵权,亲妹就范。虽说大多百姓以为无道昏君过河拆桥,荒y无耻,可彼时奉命远伐的紫麾军将士不以为然。身为军人,为国捐躯确为己责。可八百将士血洒繇州,到头来方知战祸始于当今圣上鸟尽弓藏,乃至罔顾伦常,觊觎胞妹的美色。脑海勾勒往日亲眼所见惨景,我不加规避:“当年皇兄出兵繇州,确是缘起本宫。夫君只身出逃,也是调虎离山,保本宫远走他乡。”
孪生兄弟因我手足相残。红颜祸水,确是名副其实。我木然一笑。听人揭我伤疤,对个中曲折一清二楚的即莫寻深蹙起眉,y霾渐现。可即使过去的顶头上司对自己怒颜相向,宗荻不以为意,只淡看我,许以为引君臣失和的祸首乃因茈承乾的美貌,浅笑愈深:“皇上为了殿下不惜背伦逆德,确是情有可原。”
“宗荻!”
即莫寻忍无可忍,一声冷喝。近旁岳博亦是皱眉相斥,令他不可这般僭越放肆。宗荻恍若未闻,轻漾讽笑,即莫寻见状,攥拳正要上前,我轻拉住他的衣袖:“宗大人没有说错,一切皆因本宫而起……”凝住讳深隐衅的邃眸,我心平气和,“本宫知道现在做什么都已于事无补。不过将来登极,定会追补慰垧,至少厚待家眷,令他们生活不至艰难。若是等不到那天,本宫这条命抵给他们就是了。”
虽不够抵偿八百条无辜性命,可一切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湮。坦定迎向宗荻犀利冷视,良久相峙,仿是慨我不肖志在天下的前人,毫无征兆,他忽得一笑:“自古以来,谋朝篡位的王爷多是许以重酬,招贤纳士。极尽所能笼络军心。像殿下这般道陈事败之害,令微臣二人度势择主,确是前所未见。”
我微怔,耸耸肩:“大概这就是有碍成事的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成大事者,确不该心慈手软。”
宗荻颌了下首:“当年苍世子只身出逃,许就是殿下妇人之仁之果。”
虽是连提往事,勾我心伤,却是字字珠玑,悉数被他言中。我苦笑承认:“确如宗大人所说,我们当断不断,自食恶果。只是繇州军乃是制御九皋的虎狼之师,若为我们夫妻二人和皇兄之间的恩怨,损兵折将,实在不值。”
而且我的丈夫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即使丢了性命,定不后悔当初的抉择。我笑了一笑,以他为傲。可许是我此间笑容颇是勉强,即莫寻目渐黯淡,岳博神情微动,宗荻亦敛笑意,片刻沉默,眸中冷漠渐然消弭:“比起视子民为草芥的无道昏君,这妇人之仁更合臣意。”
略理衣襟,他跪下身去,行起君主方受的三叩九拜大礼。我愕然:“宗大人……”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他起身淡望,不卑不亢:“微臣一介逞勇武夫,称不上贤良之辈。也不知殿下适才所言,出自肺腑,还是欲擒故纵……”似欲d穿我内心真意,两眸须臾犀利,“比起寻常女子,昨夜那等情势,尚且先发制人,殿下确非泛泛女流。不论真心与否,适才那般懂得易地而处,不为一己之私,强人所难的君主,当不会平生干戈。况且……”
深望了我一眼,亦不讳言:“云大人被诬通敌,殿下许可体会微臣身为人子,一心为父洗刷污名。就是为了殿下先前所允,替家父沉冤昭雪,微臣也想以自己的身家性命,赌上一赌。”
自谦逞勇莽夫,实是心思缜密之辈。不过得以挤身紫麾四将,自不可能心无城府。因他这般旁敲侧击,察我性情,我笑叹,指天为誓:“当着另两位大人的面,本宫在此立誓,如可登极,定会为你父宗谦将军平冤昭雪。”
得我郑重复允,宗荻淡淡一笑:“微臣先行谢过殿下。”
剑拔弩张之势消散无形。望着昔日同僚,即莫寻苦笑,岳博释颜沉肩,抱拳施礼:“微臣亦愿追随殿下,赴汤蹈火。”
暗暗松气,我诚然一笑:“愿承乾将来不费一兵一卒,取而代之。”
得二守拥戴,我且不怕未央倒戈,身在皇都的亲人遭其毒手。权当为人母亲的自私,特嘱留守枺莱的岳博如若方便,等我走后,遣支卫队暗布客晟府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