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自负的答应了。
北蒙军早有准备,帐中设宴,一开始双方各怀鬼胎虚以委蛇的“谈了谈”可是想要切入正题的时候,殷湛却屡次故意的岔开了话题。
从午后一直到入夜,帐篷里的酒肉香气似乎都逐渐冰冻凝固了起来。
殷湛这态度诡异,北蒙人终于不堪忍受,公然翻了脸。
显然殷湛带来的人手有限,帐篷里不过四个贴身侍卫,而对方的暗号一起,他留在帐篷外面的人手也就马上全部被人多势众的敌方控制住。
北蒙人大头领的态度蛮横,要他的一封亲笔信求援,好作为他们可以开口和北狄朝廷谈条件的契机。
当时的情况,殷湛已经是别人砧板上的肥肉,根本就没有他拒绝的余地。
他却始终从容镇定,完全忽视了对面凶神恶煞的北蒙头领,反而姿态肆意,一杯接着一杯的浅饮慢酌,动作举止间,是他一贯的带一点冷然高傲的优雅。
场面从初更一直僵持到二更过半,因为他一直没有消息,前方严阵以待的北狄军据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然后冲突起来的突然,北狄人开始强行攻击军营大门,双方各持十万兵马,这一场干戈的规模前所未有。
帐篷里的人,隐隐的都开始不安和恐慌。
外面震天的杀戮声即使在这居于军营中心的大帐里也都嘈杂可闻,然后越演越烈,最后有些难以分辨,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了。
北蒙人的钢刀就近在眼前,他就是拒不妥协,最后被外面的厮杀声冲昏了头脑的北蒙人终于失去了理智和耐性。
“他不肯答应那就不肯答应,既然是废物,就不用留着了。”那个身材魁梧满脸胡茬的粗犷汉子指着席上优雅从容饮酒的男子恼怒咆哮,“杀了他!给我把他大卸八块,就算是用北狄皇族中人的血来祭我北蒙军的军旗,我们也是赚了的。”
这样的场面之下,殷湛是毫无还手之力的。
可是他对这人的叫嚣却是置若罔闻。
帐篷里本就剑拔弩张的二十几个北蒙士兵乱刀就要砍下去,外面突然有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连绵着响起,并且好像就发生在这附近。
帐篷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就先听到痛快的裂帛之音。
偌大的帐篷生生的被人挥刀从外面削塌了一小半,毡布和支架稀里哗啦的落了一片下来。
盛怒之下的北蒙人大统领被身后突然灌进来的冷风冻得一个激灵,还不及转身,就有人款步从那帐篷的破洞处走了进来。
“你说谁是废物?”少年的声音寒凉冷澈,尾音一扬,微微上挑,带了十足十高傲的挑衅。
同时,她手中分量很重的长刀反手一横,已然稳稳的压在了那高大汉子的颈边。
一身暗色的皮甲上染了血,她的面上也带许多细小的伤痕,脏得看不出原来的肤色,但是眸光雪亮凌厉,微微一瞥,便就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少年的身量高挑,却过分纤瘦了些,哪怕是传着厚厚的软甲,腰线的位置看上去也是有弧度起伏的。
她手持钢刀暗暗施力,不着痕迹,但是众目睽睽之下那气势凌人的北蒙军首领就像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软了腿,一屁股又坐回了席间。
她也跟着大马金刀的往那里一坐,大概是一路长途跋涉又经过一场血战真是饥肠辘辘,她却居然毫不讲究,顺手拿过桌上一只偌大的青铜杯就将里面辛辣的酒水灌了下去。
大批的北蒙军士兵从帐篷的正前方的毡门涌了进来,愤怒嘶吼。
她冷眸俾睨,横臂一扫。
酒杯斜飞而出,迫得人群纷纷避。
血光激射,手中钢刀猝不及防的一出一撤,她的脸孔和战衣又被血水糊了半边。
殷红刺目的血色中,他一身战甲光鲜尊贵,她一身血衣,却是少有的狼狈。
杀伐决断,眉眼凌厉,举手投足间都是俾睨洒脱的英气。
也许就是在那个瞬间,他便突如其来的对她一见倾心,并且这种感觉,一经发觉,便就成了再也戒不掉的执念。
从那以后,便认定了,在这世上,他爱的女子,就只会是那一种样子。
从那以后,世上所有的红颜绝色在他眼中都不过枯骨画皮,再也没有哪一个女子是鲜明且带有色彩的。
别人以容貌倾城,她用独属于她的一道狂傲的眼神倾覆了整个天下,倾覆了独属于他的整个天地。
两个人,隔着偌大的帐篷各自相视一笑。
然后他拔剑,她挥刀,默契的开始了反击和屠戮。
因为主帅突然暴毙,北蒙人群龙无首,又先乱了军心,这一场仗无意识开战以来最振奋人心也收获最大的一次。
一起出生入死了多少回,在这方面他们总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两个人带着从后方袭营之后剩下的三千多人从敌军内部冲杀,他们并肩作战,一起奋力的杀出重围。
从午夜一直到黎明
一直到黎明。
当北蒙军终于不堪打击,带着仅剩的六万人匆忙撤退的时候才是这一整晚她笑得最意气风发的一次。
“仗打完了,回去我们好好聊聊?”她浅笑绵延的挑眉看他。
那时候,她的整张脸上都是血污,几乎连五官都分辨不清了。
冷夜的火把之下,他扣紧她的手腕。
她有些激烈的脉搏隔着掌心传来,他第一次听到了自己为她而起的狂烈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