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眼睛,假意默念心经,但天知道,有这丫头在身边晃来晃去,能静下心来念经才怪。
曲月升憋了一口气,腮帮子涨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大包子,赌气道:“你要是不吃,那我就一直举着。反正我的手再酸你也不会心疼,就让我自己难受得了。”
闻远深深皱起眉头,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灰褐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他生气了!
曲月升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情绪反映在脸上就是小脸一垮,小鹿眼眨巴眨巴,委委屈屈地道:“手酸了。”
戏挺假,偏偏闻远就吃这一套。
他稍作犹豫,还是叹了一口气——认栽了。
“放下罢,贫僧自己吃。”
曲月升知道这是他的底线了,于是乐滋滋地照做。
闻远言而有信,不自然地夹了一小块红豆酥送进嘴里,煮的软烂的红豆入口即化,甜腻的味道很快就在嘴里散开——竟然意外的好吃。
曲月升忍不住双手交叠抵在下巴,一脸期待地望着闻远:“好吃么?”
闻远细嚼慢咽后才平静地答:“出家人无喜无恶,口腹之欲于贫僧犹如浮云。”
“那就是不好吃咯。”曲月升亮晶晶的眸子立刻暗淡了下去,整张脸上像是刻了两个大大的字——失望。
闻远怔了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欢这双眼睛。永远的单纯,永远的清澈见底,就像初生的婴儿一般纯净,对这个纷繁复杂世间永远充满希望。不论他心中是如何的汹涌澎湃,可只要看她一眼,总能重新恢复平静。
曲月升郁闷地絮叨:“你知道我喜欢吃甜食嘛,这家的红豆酥是我尝遍京城做得最好的一家了,我就想着要跟你分享。可是你从来不挑食,就挑我不吃的东西吃,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浪费,可这样我就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呀——喂,你笑什么?”
闻远回过神来,立刻扭过脸去,小麦色的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
曲月升不依不饶,郁闷地问:“你是不是在笑我啊。”
透过她乌黑的瞳孔,闻远竟然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唇角的笑意,他立刻板起脸,生硬地道:“不是——糕点也不是不好吃。”
曲月升蹭的直起了腰:“那就是好吃了?”
“……”闻远再次扭头看向窗外,总算佛祖见怜:“雨停了,曲姑娘回去吧。再晚一会儿,你爹会担心的。”
曲月升扁了扁嘴:“哦。”
这是老爹放她出门的第一天,回去太晚确实不好。想着,曲月升收了碗筷站起来:“那我走啦。”
“嗯。”闻远颔首,竟然也起身出门。
曲月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跟着我干嘛?”
“……”闻远默默扭过脸去,想一榔头敲晕自己,要不就敲晕这笨丫头。
曲月升脑子转过好几个弯才反应过来,惊喜地脱口而出:“你是怕我路上有危险,要送我啊!”
“……”闻远可能在想现在去找榔头来不来得及,但到底是圣僧,他深呼吸了几次就神色如常地道:“走罢。”
闻远本以为一路沉默就好,奈何今天曲大小姐的情商智商好像都余额不足,一路上就知道盯着他傻笑,惹得来往的路人频频侧目,闻远恨不得用袈/裟把她从头到尾严严实实的罩住。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就是怕说闲话的人太多,会影响月升的名声。不过丞相大人这么疼她,料想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大概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了。
闻远心情复杂地把月升送到家门口,但今天曲大小姐的脑子可能真的被大风吹跑了,一个劲儿地拉着闻远进屋坐坐,闻远反复婉拒都无力,最后围观的人多了,索性施展轻功,一阵风似的走了。
子曾经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今天算闻远圣僧倒霉,二者都撞见了。
绿茶尼姑直直地站在他的禅房门口,后背恰好挡住门锁。
闻远心中颇为厌烦,面上却仍然平静,他双手合十,端正地行了个佛礼:“师妹缘何在此?天色已晚,不若还是早些回水月庵罢。”
闻远没有刻意弯下身子,绿茶尼姑得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她双眼涨红,布满了血丝,直勾勾地望着闻远,看起来有些可怕。
闻远波澜不惊:“虽不知师妹缘何在此,但贫僧到时候回禅房念经了,还请师妹行个方便。”
绿茶尼姑猛地咬唇,下唇立刻又鲜血溢出,一双眼睛被愤怒得火焰灼得通红,宛如地狱里的修罗:“我见过方丈了——我都知道了。”
闻远身子一僵,不置可否。
“是为了她么?”绿茶尼姑问话间,嘴唇不可遏制地颤抖着。
闻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忽然觉得万分轻松:“不为了任何人,只是心之所向而已。”
这一次不再是刻意作态,绿茶尼姑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她甚至不敢眨眼,唯恐眼泪夺眶而出:“我……我是为了你才入水月庵带发修行,一直视你为瞻仰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