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她,窗邊的小雨,穿著芭蕾舞裙,看著窗外。她被陽光浸透的雙眸,像極了春
雪的樣子,可那冷淡的眼神,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和她打了招呼,沒有得到應。我聳肩笑了笑,搬動另一張椅子,在她身
邊坐下,陪她一起向窗外眺望。那是一枝漂亮的花藤,正在抽出嫩綠的葉子。
我從口袋裡摸出一塊以酸甜味著稱的水果硬糖:「還記得這個嗎」
小雨掃了一眼。這是她小時候,我最愛拿來逗她玩的糖果,那時她還是小孩
子,能為一塊酸甜的糖果,連叫我好幾聲司紀叔叔。
小雨冰冷的表情微微化開了一些。我輕輕安慰她说:「你爸爸去世了,我也
很傷心,但我們還有很長的生活要過,是不是」
小雨搖搖頭,表情又冷漠下去:「爸爸已經沒有了,我不想提到他,你什麼
也不知道。」
「我可能不知道很多事。」我说:「但我從你出生,成長,都一直在關注你。
你爸爸雖然沒了,但你還年輕,一定能快樂的活下去。別忘了你曾經是拿到塊糖,
都能開心得笑出聲來的小女孩啊。」
我將糖果遞了過去,小雨看了看我,垂下眼睛,終於接過,臉色也不那麼緊
繃。我想起她小時候被我抱在懷裡調皮的大聲喧鬧的樣子,還想再跟她说些安慰
的話,她卻一言不發,又望向外面。窗外烏云漸漸濃了起來,不一會,雨點淅瀝
而下。黯淡陰沉的陽光被云層變成灰色,小雨一身美麗的芭蕾舞裙都失去了光彩。
她在我記憶中,原本活潑可愛的眼眸,也被蒙上淡淡的薄霧,小巧尖翹的鼻子,
配著緊緊閉著的,閃著粉紅色光澤的嘴唇,她平靜表情的遮掩下,白嫩如玉的鼻
翼卻在微微抽泣。
「起來,換件衣服跟我出門,我們去兜風,散散心吧。」我向她伸出手。
我拉著小雨,走出客廳,出大門的剎那,我頭看著家明的牌位,他在遺像
中,默默的看著我,面無表情。
香港的海,印象中是夜晚繁華的燈,沉浮在寬闊平靜的浪上。而此刻,陰雨
天的海,是時不時泛起泡沫,發出陣陣潮聲的。我打著傘,站在海邊,小雨則蜷
在傘下,輕輕捉著我的衣袖。海風吹來,雨點卟嗍嗍的打著傘布,小雨的薄衫被
風緊緊裹在她青澀的胸脯上,灰色的長裙隨風飛舞,她用手攏了攏,在我身邊蜷
得更小了。
「冷就穿我的外套。」我將傘遞給她,脫下外套披到她身上。一陣大風颳來,
小雨未能將傘撐穩,雨點一下子打在我們臉上。
小雨「啊」了一聲,我連忙抓著她的小手,將傘扶正。她的臉上終於浮出一
抹表情,卻又消失了。
「還在為爸爸傷心哦」我輕輕扶住她的肩膀,小雨沒有说話。她的臉蛋在
陰鬱的天氣裡顯得更加惹人憐愛,這張像極了春雪的眉目之下,還沾著一些剛剛
打上的雨滴。
我立即想起從前,當時我們還是學生,那個該死的畢業前的車禍,還沒有
發生到我身上,春雪當時和我十分親密,我們一同逛街,突然下雨,她穿著一條
顏色鮮豔的花裙,和我一起笑著向躲雨的地方跑過去,漂亮的群子就在我眼前不
住飛舞,等我追上她,與她嬉鬧,晶亮的雨滴,沾在她秀氣的眉尖上
若不是我遭遇車禍,缺席了那場畢業旅行,又怎會在病床上,看到旅行歸來
的她,被家明牽著手
「其實我帶你到這裡來」我輕輕说:「因為這裡沒有別人,你想哭就哭
出聲來吧。」
小雨搖了搖頭。我還想再安慰她,只聽她说:「是不是很可笑」
小雨的聲音清脆動聽,在此刻,卻讓人覺得如墜迷霧。
「司紀叔叔。」小雨搖了搖頭,輕聲说道:「你好心勸解我,以為我在為父
親的去世而哀傷。可是我卻連個孝順女兒都演不來,你提到他,我就沒有辦法如
你願的哭給你看。是不是很好笑」
我驚訝的看著她。小雨轉過臉來,這張像極了春雪的俏臉,與我相對,臉上
雖然還掛著落寞的表情,她在家裡跳完舞曲時極力壓抑的悲泣,此刻卻一點也找
不到了。
我小心猜測她到底藏了什麼心事,唯有轉移話題,出言試探:「我很久沒有
見到你。你最近,都在做什麼」
「做什麼」小雨淡淡的答:「能做和不能做的,什麼都做了,又像什
麼都不做。」
我揣摩她的啞謎,難道她的哀傷,另有其因
我想要印證,於是提起家明:「想開一些,有你父親在的時候」
小雨搶過話來:「是啊,有他在的時候上學,吃飯,練習跳舞,然後
每天都是這樣,就像是死了一樣」
「怎麼能這樣说。」我柔聲道:「你還很年輕,不要把死字掛在嘴邊。」
「可是我和死了有什麼分別呢」小雨轉頭向我,一字一句的問。她的表情
突然間不再那麼冰冷,卻在這一瞬間,透出了稍許淒涼。我心頭吃了一驚,正要
追問,小雨卻突然放開我的手,離開了我的傘,往我們停車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全然不顧細小的雨點,打濕她的頭髮和衣裙。
我連忙追趕上去,為她撐著傘,護送著她,到車上。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