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偎取暖呵气擦掌还能熬过去。
真正到了凉州,白日里轻轻一阵风也如利刃般刮得人脸生疼,三不五时一场暴风雪袭来,在平坦的地面上也寸步难行,眼睛也几近睁不开,摸瞎走路。
前几日立春,按理说该是破冰还暖的时节了,偏偏河水冻住,整个军营的吃喝拉撒都成了摆在眼前难以攀爬的巨山一座。
夕阳西下,极目之处天地相接处一片血红,湮没了压抑沉重的灰白一色。
远方,军队仍在操练,战鼓擂响,铁骑奔腾,数千人的呼喝之声响彻天际。
铠甲银光,在落日余晖中汇成万丈惊涛骇浪,卷云拥雪,浪打潮头,气势澎湃。
身后窸窣脚步声响,棠辞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刷洗军马。
李光义肩上担着两筐马草,走进马厩,扫视一圈后,笑着拍拍棠辞的肩膀:“不错啊,小兄弟,今儿个手脚麻利许多!”
棠辞轻轻一笑,自上而下地刷洗马背:“得亏您教得好。”
“哈哈哈——!”军营里的汉子无论老少文弱,骨子里大多浸透着股血性,李光义朗声大笑,“郡主说你讨巧的话说得顺溜,我还当她欺我年迈诓骗于我!前几日莫不是被我这副残破身子吓到了?”
他一面说,一面放下箩筐,分装马草,动作极为熟练轻快。
棠辞自幼养在深宫,识礼数,听了这话却也不由得将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他的双腿带。
右腿的裤管高高卷起,生生比左腿短一截,脚背时常向右侧往下撇,如一树枝桠横空被折开一节,却也不折断,耷拉在截点,却异常有力,傲视风雪。
探头看他来时的路,大雪又将脚印略略埋掉,仅剩临近马厩的一段,两只脚印一前一后,一个稍深,一个稍浅,并无丝毫错乱的痕迹,步伐可推知应是稳健的。
李光义给马喂草,挨近棠辞时见她仍在打量自己,咧开一嘴白牙咯咯地笑,毫不在意:“娘胎里带出来的,小时候旁的孩子都撒丫子到处跑,就我一个连站都站不稳,也没有玩伴儿。后来闹饥荒,全家都饿死了,就我一个死乞白赖的活着,那时约莫十一二岁,站是站稳了,走也走得动,可总觉得和别人不一样,走在街上讨饭乞食,连头都不敢抬——其实旁人要看留他看去,不掉肉不掉钱的,反倒自己不快活。”
“那您后来是如何入的军营?”连日来,棠辞对李光义颇有些好奇,碍于礼数,疑问到了嘴边却不知是否合宜说出。
“吃不饱饭呐!正好凉州这儿招兵,我就来了,瞿指挥也是个善人,这些年来对我好得不能再好,到了现下我可是将凉州卫当做自己的家了!”
“瞿指挥?”李光义鬓间银白,他在凉州卫已待了二三十年,瞿烟看模样,至多三十罢。
李光义看出了棠辞眸色中的疑惑,笑道:“是瞿铎将军,凉州的都指挥,瞿烟将军是他的养女!”
说话的功夫,天色黑沉。
李光义喂完了马,也不留恋,潇潇洒洒地挑着空箩筐往外走,走到路口,忽然扭头向伫立在原地凝神细思的棠辞吆喝道:“小兄弟,你赶紧着!你媳妇儿又冒着雪过来给你送饭!”
第74章
马厩旁置有帐篷,内里陈设虽简陋但是齐全,闲暇时可以粗略休憩一番。
食盒打开,几碟精致的小菜冒着热气,只单单看着,也能驱散几分周身的寒意,也满满地勾起食欲。
瓷碗有两只,木筷有两双。
自瞿烟将棠辞发落到马厩后,柔珂每日都会在忙活完灶房的活计后不辞辛劳地过来按时送饭给她。
帐篷里炭火熄了很久,碳灰都是冰的,料想她今日又是忙碌一天不得停歇。
柔珂捣鼓着炭火,全然未觉棠辞捧着瓷碗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以往在王府里,柔珂哪里干过这些活,可真应了那句话,一回生二回熟,为了在军营里陪着棠辞,这阵子她可算是破了许多天荒,这会儿连炭火也两三下窜起一丛青绿火苗,扇扇风,送送气,不多时,燃得火旺,火光映在她的脸上,亮晶晶的热汗自额前滑落,擦过两颊被冷冽的寒风刮出的几条红痕。
生好火,柔珂起身去洗手,这才瞧见棠辞在看自己。
不由打趣:“怎地这两日越发呆了?每日都见,这眼神跟如隔三秋似的,再不吃,饭菜都得搁凉了。”
河水未解冻,兵士遵照瞿烟的吩咐,凿了几大车的冰,装进桶里放在暖融融的帐篷里待它消融。
柔珂舀了一瓢还透着股寒气的冰水倾进铜盆中,在水里搓洗沾了厚厚一层灰黑发亮炭屑的手心手背。
温热的手转瞬间刺骨冰寒,用力揉搓后渐渐变为麻木,通红僵硬。
棠辞在她的身后看着,眸色微凝,两道清秀的眉毛不自觉地拧在一块儿。
“阿涴。”
腰间被一双不知几时伸过来的手细细缠着,柔珂抽出匹手巾擦拭双手,笑着应了句:“嗯,怎么了?”
“过几日,凉州城里有运送军需的车队过来,你与他们一块儿回去罢。”
柔珂听出她话中之意,不作理会,牵着她的手到坐毡处坐下,摸了摸瓷碗——还热乎着,交到她的手上,递了筷子:“先吃饭。”
军营毕竟不是宜居之所,棠辞与柔珂提过几次,皆被她一口回绝了,这下可好,连回绝也不乐意了,置若罔闻。
菜是柔珂亲手做的,食材短缺,仍尽量顾着棠辞的口味,还添置了几味药材,棠辞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