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担心东南互保的汉臣?”弈劻试探问道。
“七爷是明眼人,如今这大清八旗早就糜烂了,连绿营也久不见起色,朝廷练的新军又都折损在京师,连京城都在洋人手里,不由得汉臣们不起贰心啊。现如今朝廷手里没银子没兵,比闹长毛的时候还不如,哀家也是个愁啊。”
“太后且请宽心,大清的万年基业断不会有何差池。以奴才看来南方的汉臣心里面还是有朝廷的,如今已然没有人提东南互保,两湖两广都来电请安,而少荃公也来电请旨,立场还是站的稳的。何况如今太后已离险境,手中还有武卫右军、科尔沁蒙古铁骑等万余精兵。最重要的是朝廷大义所在,能代表大清国和洋人谈判的也就是咱们,别人想和谈,只怕洋人那边也是糊弄不过的。”
“哦,往日里哀家还真是粗心,没想到七爷对朝中内外形势洞若观火,有七爷这样的亲贵重臣坐镇,哀家也安心多了。只是这些都是汉臣,咱们满人可有点振作的?”
“太后所言极是,这天下终究是要靠我们旗人看家的,不知道三大营的旗兵能有多少到了济南的?”
“说起来也有千八百的,可是多年不上马,只怕遛鸟的功夫倒比遛马强了。再说洋枪犀利,先前僧王的蒙古铁骑,也是冲不动洋枪阵势的。倒是前日小李子提了个条陈,请七爷帮哀家合计合计看看可行吗?”
“哎,但请太后示下。”
“朝中汉人掌兵的数十人,但堪用的不过是北洋诸军,现在也就袁项城的万把武卫右军还在,若是还都之后,京师拱卫必然是袁家一家独大。小李子推举刚刚超拔的山东布政吴宸轩,他手下的团练虽然人头不多,但是都是久历沙场的剽悍之士,山东近年来还算是丰裕,不如让他领个头,在山东另起一军,以为牵制。”
“哦,不知道这新军谁人领军,编制几何,粮饷军械如何筹措?”
“自然是吴宸轩领头,手下不妨安插些振作些的旗人佐领,编制吗,就先编练一万来的新军,至于粮饷军械自然就地自筹,顶多免了山东一半的钱粮。”
“嗯,李总管也是个有心人,倒也不失为一个平衡汉臣的良策。”
“小李子恐怕也是受了那个吴宸轩使得银子,就这些条陈可不是这个奴才能思虑周全的。”
“那太后您的意思是?”
“唉,大清国的家难当啊。现在形势险恶,皇帝又和哀家憋着劲,也只有先哄着汉臣们,过了这一关再说。小李子倒是提到,吴宸轩虽然是走的徐世昌的路子捐的官,但是对袁项城的多次招揽都婉拒了,而且哀家封给他个山东布政,想来和前脚就要出门的袁项城也不能穿一条裤子。一旦山东新军建立,既和北洋新军分庭抗礼,又要接收武卫右军的筹饷地,到时候就是底下人的明争暗斗也由不得他俩上一条船。”
“太后明见。”
“要说起来,吴宸轩倒也是有功于社稷之人。当初哀家险之又险就被东洋人给撵上了,不怕你笑话,哀家连自裁的药丸子都拿在手里了,准备一死以报先帝。还好吴宸轩的团练及时赶到,听小邓子他们讲说,这保险团战法犀利,火气凶猛,打死不少东洋兵,哀家后来在怀来也见到不少东洋俘虏,想来商会的团练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有个好底子,建起新军来才能和武卫右军唱对台戏。”
“只是这山东临近京畿,要是袁世凯和吴宸轩两个汉臣有什么默契,只怕会有些妨碍。”
“七爷所虑有理,只是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也只好紧着一头来了。”
“太后,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七爷尽管说来听听。”
“倒不如趁着两支汉人新军扩编。从两支新军中各组建一个镇的满人新军,粮饷军械都由两军供给,平时交给两军代为训练,但是一应要害官佐都要是旗人,确保能拉的出来,打的出去才行。而且从中挑选一些年轻有为的旗人做种子,今后满镇还可以继续扩军。”
“七爷还真是有见地,倒和吴宸轩英雄所见略同。”
“哦,难得一个汉臣也能如此思虑,是个有心思的主。”
“哀家也是觉得此人虽然出身商贾,但理财有道,治军有方,还懂得忠君报国的道理,而且前日里洋人官员被绑架的交涉也办的滴水不漏,不失我大清的威仪又让洋人无话可说,也算是办交涉的一把好手,所以才超拔于他,希望能再为我大清江山栽培一个曾文正公。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既然和北洋新军同列,那他的那支新军也别叫什么山东新军了,弄得跟湘军淮军那些个团练似得,干脆哀家赐名武翼新军吧。”
“太后高明,想那吴宸轩被太后超拔于微末,又钦赐武翼军号,一定是铭感五内,敢不效死。”
慈禧也颇为自得,恰好戏台子上幕间插科打诨的唱了出叶子戏,于是老佛爷摆摆手道“七爷,且看看这出戏,这小地方的东西有时候也是个别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