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昏迷了多久?”
“三分三十一秒。”
乔伊没有松开手,语气十分轻柔,神情藏在光线的阴影里,晦暗不明:
“你没有溺水很久,只是轻微缺氧,可我怎么拍你你都不醒,这是梦魇,你梦见了什么?”
三分三十一秒……现实里她只昏迷了三分三十一秒,可梦里,她已经过了一劫生死的时间。
那个小男孩是谁?那条人鱼是什么东西?那个花园是什么地方?
那半张与她如出一辙的腐烂面孔,究竟是她的臆想,还是……
李文森只觉得头疼欲裂,在他怀里半坐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
乔伊手指仿佛一下子凉了下来,他慢慢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松开她,朝后退了两步。
他的声音偏向低沉,在她的印象里,从未脱离过冷淡、优雅之类的形容词,但此时此刻,在空旷洞穴的回音中,她竟破天荒从他轻柔的声线里听出了几分冰冷的咬牙切齿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来来回回在洞穴里走了好几遍,似乎不知道拿她怎么办。这种无意义的事从未在身上发生过,中间他看向她的视线也十分可怕,就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里忽然燃起幽幽火光。
然而,就在李文森几乎觉得他暴怒地要把她重新扔进水里的时候,乔伊忽然大步向她走来。
下一秒,他半跪在她面前,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竟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坚实身体传来的一丝细微的颤抖。
“你差点就死了……你差点就死了,如果我不在这里,如果我判断错了,如果我晚到哪怕一分钟……文森特,又一次,我差点让你死在我面前。”
他气息混乱,语句毫无逻辑,修长手臂如铁锁一般箍着她,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骨骼在他拥抱里咯吱作响的声音。
许久,她慢慢伸出手,回抱住他。
一时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她任由他把她越搂越紧,手臂疼极了也一声不吭,只是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他凌乱的碎发,感受着他胸腔中汹涌的心跳一点点平复,冷静一点点回流。
细小的水流从钟乳石的尖端滴落、溅起。
古老更漏一般,滴答,滴答,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乔伊终于松开她,小心避过她脸侧的伤口,把她的长发撩到耳后,当他吻过她唇角时,李文森听到他俯在她身侧,低低的、喑哑的语调:
“文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李文森下意识道:
“恋人啊。”
山谷里悄然无风,静可闻针,许久才听到乔伊冷漠的一声:
“撒谎。”
“……”
“但就算你在撒谎,有一件事情,麻烦你一定要记住。”
乔伊离她极近,近得,她几乎要溺毙在那双美丽如冬日深潭一般的眼眸里:
“如果你死了,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
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眼神:“什么事?”
“我会和你一起死。”
“……”
李文森倏然抬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乔伊再度俯身吻住,他冰凉的唇落在她唇上,与她紧密地相贴,手也紧紧地禁锢住她的后脑勺,一切发生得太快,她反应过来之前,乔伊已经慢慢结束了这个这个深刻的吻。
下一秒,只听一声轻轻的“咔嚓”,一个精致的银制定位器,像一个手镯一样,被他扣在她的左手腕上。
“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乔伊站起来,俯视着她,轻柔的语气,漠然的神情,像在重复一件平淡至极的事情:
“如果你死了,我会和你一起死。”
……
地下洞穴。
少数不直接依赖阳光的生态系统,满是石灰岩的错杂迷宫,新西兰、玛雅等地的一些大型溶洞,甚至从上个冰川纪开始,就一直与世隔绝。
人类登上了月球,却忘了自己脚下的土壤。
直到近半个世纪前,对地下洞穴的探索才逐渐提上日程。
李文森被乔伊打横抱在怀里,就像小小的糖果永远逃不出他的掌心,而后者丝毫没有负重几十斤的观感,他肩膀上还背着李文森的包,长腿却轻轻松松迈在地下三百八十米深处。
乔伊没来之前,李文森还妥妥是一个能爬能游的女强人,乔伊来了之后,她分分钟退化成了废物,连走路都不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给乔伊打手电筒。
真是太堕落了。
“我说。”
她斟酌了一下言辞,刚说了一句:“你这样抱着我很累吧”,就听乔伊冷冷地打断她:
“这句话真有意思,你还没我的沙袋重,是什么给你自信让你觉得你蝼蚁一般的体重能累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