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前世活过的人,这一世对什么灾祸都能面对了,毕竟玉簪子里的二十年,她看尽了这么多的悲欢离合。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别人的事是别人的事,自己永远无法对别人的悲痛感同身受。只有当这件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你才能真的感觉到那种痛苦。
罗宜宁不知道这半刻钟的功夫里她究竟想了有多少东西,前世的有,雪枝刚才的话也有。她终于平静了下来,当她站在罗成饷娴氖焙颍她抬起头,发现罗宜怜正站在她面前。
“罗宜宁。”罗宜怜轻声跟她说,“你要记得,这是你最后一天被叫七小姐的日子了,以后都没有了。”
本该就是个平凡的命,做了这么多年的小姐,其实已经足够了。
“谢过六姐。”宜宁对她淡淡一笑。
她走上台阶,能感觉到那些丫头都在看她,有偷偷瞥的,有大方地直视的。若是以前肯定是没有的。宜宁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进了书房。
宜宁知道罗慎远看向了她,但是她只是平视着前方挂的那幅画。
书房之中还站着乔姨娘,刚到的罗宜怜,郭姨娘带着轩哥儿也在这里。
罗成章慢慢走到了她面前,他冷漠地看着她,他道:“你可知道我找你来为了何事?”
宜宁轻轻地道:“父亲,我知道。”
“你称我为父亲?”罗成章冷冷地说,“你不过是你母亲与一个护卫私生,装着我罗家嫡出小姐的名号活了这么些年。敢叫我为父亲?这么些年了,我怜惜你母亲的死一直待你好。若不是如此,你现在就跟你身后站的奴婢没有什么两样。你敢高攀,我可不敢承受。”
“你祖母死前,怕也得知了你非她亲生孙女,因此才气急攻心去了的。如此这些,你还叫我父亲?”
宜宁听了抬起头,她不去看众人看她的眼神,她只是说:“那我不称您为父亲吧,反正这么些年了,您也只当自己是六姐的父亲。我从未觉得您有半点宠爱我的地方,如今看来还是有道理的。”
罗慎远走到宜宁身边,小丫头依旧只到他的肩高,脸蛋还有些肉,身子却这么纤细,看着实在是娇弱。
“父亲,这些事宜宁何尝做错过什么。”他语气低沉,“您再恨也不该恨宜宁,她一向尊敬您。去年冬至的时候,她还给您做了一件斗篷,怕您穿着不暖和,她改了三次。”
罗成章慢慢的冷静下来,心仿佛被针一扎。那个站在堂中的女孩确实娇小,他不由得想起她还小的时候,笑着伸手让他抱。罗成章侧过头,淡淡地道:“从今后你就搬出二太太那里吧,住到鹿鸣堂去。”看到罗宜宁,他就会想起顾明澜,实在是不想看到她。
宜宁低头应是,她举步慢慢朝门外走去。罗慎远想拉住她,却被她挣脱了手。
宜宁抬头看着罗慎远,他的眉毛本来就浓郁,此时越发的阴郁了。
“三哥。”罗宜宁跟他说,“我以后搬去鹿鸣堂住了,今晚恐怕就要搬了……”
“宜宁,你若是难受,可以哭一哭。”罗慎远看着她的眉眼,明明十分冷静的,却这么的可怜,他几乎是想触上去安慰她。把她抱进怀里,这样她便能如小时候一般,放心地在他的怀里大哭。
罗宜宁摇头,她不想哭,至少现在不能。总有人等着看她的笑话,但是她不能让别人笑话。
宜宁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去了,丫头跟在她身后,没人敢说一句话。林海如听说了这件事,又是震惊又是不信,哭得差点断气,一定要来找宜宁。但罗成章不要她去,她腹中还有个孩子,再没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
林海如气得直哆嗦,她捏着瑞香的手道:“宜宁那孩子,她该有多伤心……她该怎么办啊!”
瑞香跟着林海如掉眼泪,她紧紧握住林海如的手:“太太,来日方长,再不济还有三少爷呢。您要想着肚里的孩子,不要着急……七小姐的事总能解决的!”
林海如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鹿鸣堂破败了一些,但是打扫一下还能住,这里离祠堂近,少有人至。宜宁的事也只是二房的几个主子、主子身边有头脸的丫头知道,但她房里的丫头或多或少听了些风声。未必知道是七小姐的身世,只觉得七小姐或是犯了大错,被老爷厌弃了,搬东西的时候也懒懒的。
宜宁望着鹿鸣堂院子中那棵大树,她突然很庆幸是自己。
如果是那个七岁的小宜宁活到了现在,她该如何承受得住这一切。宜宁回头对徐妈妈说:“徐妈妈,您说这个时候祠堂开着吗?”
徐妈妈眼眶发红,宜宁一向都是被宠着的。如今却到了这样个地方:“还开着呢,但是都太晚了……”
“我想去祠堂看看。”宜宁说,“或许明日,他就不会让我进去了。”
徐妈妈听到这句话更是想哭,还能如何反对。徐妈妈还是带她去了,她守在祠堂外。宜宁一个人走进祠堂里,她走到了罗老太太的牌位面前。罗老太太是这两世以来对她最好的人,她心里最挂念的一个人。想到罗成章今天说的话,她心里那股隐痛就无法忽视。
“祖母。”她轻轻地拂去上头的一点灰尘,说道,“真是因我不是罗家亲生的孩子,所以你才气病了?”
宜宁觉得鼻尖发酸:“祖母,我从未遇到过您这样好的人。如果您是因为我而病的,我该如何是好……”她抱着罗老太太的排位,那股委屈突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