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疏瞬间面若寒冰,然而只是看着他,不发一言,仿佛他是某种陌生的、肮脏的东西,仿佛自己的身上已经沾满了那些肮脏的气息,稍微动一动,便会沾得更多。
陌楚荻在牢床上坐下,看着他,“臣弟不是不喜男色,臣弟只是不喜与殿下共行床第之事罢了。”
那种神情和语气,那种深刻的羞辱。
毓疏转身,掼门而出。
陌楚荻坐在牢床上,低下头,一忽儿胸口一震,强忍了忍,一片红雾自喉间喷出来,伴着剧烈咳嗽,每一声都激出更多鲜血。他从牢床上滑下去,撑着双手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血,那些漫地的鲜红颜色连他自己都被骇住,抬手紧捂住嘴,血水却从指缝中不断喷咳出来。牢门被人推开,来人环住他的腰将他从地上抱起,放他倚在牢床上,慌张说道:“你忍一会儿,我去唤翟太医。”
陌楚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别去……三殿下……还没走远……”
越临川又痛又怒甩开他的手,厉声喝道:“让你死在这儿,我去同谁交代!”
陌楚荻扯过被角掩住口鼻,越临川高声急唤狱吏过来,命他传话给前堂的陆妙谙,避开三殿下速去宫中叫翟太医,复将陌楚荻的领口解开,抚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又想起暖肺用体温最好,于是亦将自己的前襟解开,从身后抱住陌楚荻,隔着单衣将他的后背贴在自己胸前。
陌楚荻又咳了几次,血染半边被角,然而两肺传入的体温令呼吸通泰少许,喘息渐渐平复。越临川在身后狠狠言道:“你说那些话,遭这些罪,究竟是在作践哪个!”
“……堂堂大理寺少卿,居然偷听。”
“天字一号间里的话,以小弟的身份,不能不听。若小弟不说,陌兄又如何知道为我听得?”
“讲真话的朋友……贤弟真是言出必信……”
“你呢?瞒过三殿下,为了令他好过,可是真话?你对他说出那些话,你让他如何好过?!”
“……我横竖要死,今日让他遭些罪,来日他会好过得多。”
“好,你狠,拿着刀子在人心上一刀一刀割下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心如铁石自然下得去手,不想想三殿下的心可是肉做的!”
“三殿下自与六殿下不同,如今皇上也能看清……”
“他被你负成这样,即便当了皇帝有何生趣!”
“……明主……无私情。”
越临川的声音低下去,凑在陌楚荻的耳边道:“只有这句,才是真话。”
怀中人向后仰来,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爱的不是三殿下,是你的盛世明君。你步步为营,先用弄碧,后用鄂恒春,你要的不是三殿下好过,是要三殿下此后一生都能摒弃私情。陌楚荻,陌大人,好狠的手段,好深的机心。”
“若贤弟在十五岁时便知自己活不过而立之年,这剩下的不到十五年中,贤弟想做些什么?”
越临川摇头,“小弟从未想过。”
“贤弟会不会想,做一件大事,令有生之年不至于日日待死徒然荒废,令自己过身之后,能在世上留些什么?”
“陌兄想留的是?”
“三殿下的家国,三殿下的天下。”
“如今说了真话,陌兄不怕小弟向三殿下说穿?”
陌楚荻淡淡笑起,“相比三殿下,贤弟此时更疼我些。”
越临川的双手跨过他的身子,轻轻鼓掌,“算得漂亮,算得精彩。算了旁人算了我,算了三殿下,连你自己也算进去,似这般机关算尽,你不怕上天降罪责罚?”
“上天和一个死人又计较些什么。”
“这层层心计只为三殿下得承大统,你不怕上天降罪罚他?”
“我死,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越临川冷笑出声,“居然连上天都被你算了进去,人言比干心有七窍,你有几窍,我倒真想挖出来看看。”
陌楚荻的脑袋靠在他肩头,轻轻笑道:“待为兄神魂寂灭,贤弟但挖无妨。”
“……你对三殿下,究竟有无半分真心?”
陌楚荻将浸满鲜血的手举至他眼前,“贤弟看看这是什么,便知道了。”
越临川收紧手臂,将脸埋入陌楚荻的头发,“三殿下恋上你,真是可怜,你恋上三殿下,真是可怕。这样可怕一个人,居然这样招人心疼,我们这些在你身边的,没有一个不是可怜人。”
“为兄还是那句话,你是好人,是诚善之人,只管恨我,不用留情的。”
“若恨得起来,倒容易了,只不知三殿下这场火气能撑几天,我还是早些递折子上去吧。”
陌楚荻点头,“贤弟知心,为兄先谢过了。”
一忽儿牢外脚步疾起,越临川抬头看去,翟怀羽惨灰着脸色携着药箱匆匆赶来。
越临川笑了笑,靠在陌楚荻耳边道:“看吧,又是一个可怜人。”说罢扬声道:“翟大人来得好快,在下在帮陌大人暖肺,已经不咳了。”
翟怀羽看着满地的血迹,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