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的。今天约了苏教授。
上海的马路永远在堵塞。我赶到的时候,已经迟到十多分钟了。远远就望见苏教授坐在露天棚架低下,眯着眼看透过紫藤漏下来的光影消磨时间。
“抱歉!我来晚了!”
苏教授摆摆手表示他不介意。等我坐稳了要了黑咖啡,才不急不慢的说:“昨天没睡好?”
“嗯,秦路闹了点情绪。”我尽量轻描淡写。
“辛苦你了。不过我实在没法赞同你的做法。竭尽全力做好一个课题当然重要,但是做到把自己的婚姻幸福搭进去就太不应该了。”
“嗯。但是这样比较好。监护权一直在赵先生手里,实在不方便。”
秦姨去世后,秦路的监护权就归档到他的生父哪儿,但是好几次秦路出问题了海阳都联系不到赵老先生――即便联系上了,赵老先生在香港算是有点脸面,又有家室亲友看着,也不是那么方便。偏偏海阳他们没办法证明他们的亲属关系,连打官司争监护权的资格也没有。
“林音,你觉得――自己这样做很伟大吗?牺牲了自己照顾一个非亲非故的个案?”
我愣了一下,差点回味不过老师的意思。以前不论我在秦路的事、或者其他个案上投入多少、赢了一些人的赞美或者中伤,一手把我带出来的恩师都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满口黑咖啡,有点苦。苦味过后的甜香残留在唇齿之间的感觉,我特别喜欢。不过,有的时候……我放下杯子,鼓起勇气正视我的导师。
默默对视了一阵,教授叹了口气:“你这个孩子啊……”
我笑了笑,低头不想让眼泪泛出来。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难道还分不清楚么?如果你真是喜欢上他了,我还可以接受,但是现在……”
“我……是挺喜欢他的……我都二十八了,没有合适对象不是?他长得那么帅,赚的又多,我天天跟他在一起,相处久了……”
教授看着我笑盈盈的说出这样的话,脸都要气皱了:“什么话!只听说过病人移情到咨询师身上,哪有当心理医生的喜欢上病人的事儿!”
“有吧,拍电影肯定会这么拍,多浪漫啊!”
“你这鬼丫头!”苏教授终于忍不住了,冒出这表达溺爱的口头禅。我暗地松了一口气。
“不管你了,你自己想清楚吧!你的博士论文大纲我批改了一下,大致上没问题了。你可以开始着手写了。你说,等博士学位拿到了,你还日日困在那个孩子身边么?”
最后一句,教授的语气已经非常温柔了,流露的,是担心和关怀。我眼眶有点发热,也不躲闪,回应他说:“再说罢。反正跟他住到一起也没什么不便。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考虑。”
“哎……那时候你为了拿到秦太太记录的资料,要我帮你牵线送他到tj大学旁听,我就有预感你这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现在好了,就算你以后跟他离婚了,结婚生子了,还是要牵挂他一辈子的……你啊就是太……”
“都这么多年了,老师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哟。”
“哎……”
送了老师回家,我站在他楼下,看着满眼灰尘在阳光低下快乐的飞舞。什么是应该不应该,谁知道?后悔,老师说过,他不喜欢这个词,那是对自己的否定。我也不希望哪天自己心里会冒出这个词。
后悔吗?谁知道。心知道吧。六年前第一次见面,阳光低下,还有点瘦弱的秦路斯文的坐在那儿,尽管掩饰不尽憔悴,美丽的秦姨还是含蓄的笑着,看着端坐的儿含着旁人无法体会的幸福。
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搞错了,晴天指错了人。
当时的心里,满怀着做出一分最出色的硕士论文的激情,所以眼神是纯净而热烈的。
不像现在,多了那么多世俗的顾虑和情欲。
就像这城市里的空气一样,看似透明,在阳光低下一下子就暴露出丑陋。
发够呆了。如果老师探头出来看到,难道向他解释自己在观察灰尘?
“喂?晴天?”
“嗯……是我。你见过教授了?”
“是啊,刚从学校出来。怎么了?”
“教授有没有说什么?”
“有啊。挺生气的。”
“……他知道你结婚之后,大骂了我一通,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
“大概想劝我吧。算了,我多任性他最清楚了。我自己有分寸。”
“阿林……”
“行啦,不要这样啊,情绪低落会影响胎儿的哦,小心生出的宝宝眉心有皱纹。”
“你……哎……”
“产假下个星期开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