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知道《玄玄棋经》是迎春的珍藏。迎春性子虽迟缓,平生却最爱弈棋,平时这本棋谱是她的宝贝,倒不好推辞的,忙笑着说道:“如此甚好。正是书非借不能读也。”
三人正在笑闹间,突然惜春走了过来,给宝钗使了个眼色。宝钗知机,两个人一起走到无人处,惜春方道:“自从王家回来,我总觉得心惊肉跳的,像是要出什么事似的。宝姐姐,你说若我把这事告诉我大哥……”
宝钗低头想了一回,还未说什么,惜春已经先摇头道:“全城有许多人家知道的事,我大哥岂有不知道的。只恐父亲一意要到外头道观去,原也是为了这事呢。是他老人家当年把那女人接回家里来的,如今岂不懊悔?我清清白白一个人,倒不能被他们连累了去,以后也只能自己保自己了!”一面说,一面滴下泪来。
宝钗暗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又见她说话糊涂,此情此景又不好深劝,只能笑着为她拭泪说:“那到底是你哥哥。你一时生气,过上片刻气消了也就念起他们的好处了。一家子人莫要说这般生分的话。”随口说了几句,也知道惜春不愿意听,就含糊着告辞了。
回到梨香院,薛姨妈遣人过来,宝钗忙去了,薛姨妈劈头就问:“听你二姨母说你林姑父病重,要接了林妹妹回去,果有此事?”
宝钗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薛姨妈已经双手合十开口道:“阿弥陀佛!果然如此也倒罢了。少一个人到底心静些。她在的这几年,你二姨母受尽了委屈。如今她去了,你倒要趁机多去宝玉那里走动走动,渐渐熟络起来了,你二姨母才好提亲呢。”
宝钗心中正在为黛玉担忧,不想她母亲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吓了一大跳,忙说道:“母亲这是怎么说?眼看着明年就是宫选的正日子,正该好好准备些课业才是,还要请舅舅二姨母他们多多襄助,果真选上,也就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了。怎的在这时说什么提亲?况且我年纪本比宝兄弟大上两岁,看他就如同弟弟一般。怎好议亲?”
薛姨妈笑着说道:“所以说你仍是小孩子家,不懂事。女大三,抱金砖呢。正是一对好姻缘。”
宝钗急道:“宝兄弟仍旧是一团孩气……”
薛姨妈不悦,打断她的话:“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从议亲到定下来,再到成亲,少说也要好几年呢。如今宝玉还小,过几年宝玉大了,你再看时,自然不同。你也知道咱们家如今的处境,若是你果真嫁给了国公府的公子,倒也能提携你哥哥一把。”
宝钗心中发急,又跟薛姨妈争辩了两句,薛姨妈就沉下脸来:“从前你父亲说你懂事,又花了大价钱请了宫里的孙嬷嬷教导你。竟是教你这么和你母亲说话的?你难道不知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见宝钗终于低下头去,方缓和了语气:“何况我也只是这么一说。若是你能进宫去,自然更好。”
母女二人这才把此事放到一边,一时宝钗想起在王子腾家里的所见所闻,向薛姨妈道:“依我看,哥哥这几日和珍大哥他们混的那般熟络,到底不妥。宁府虽是亲戚家,但是在外头的名声那般不好听,哥哥也得避避嫌疑才是。”
薛姨妈一心想着薛蟠与她凤冠霞帔、朝廷诰命的许诺,宝钗的话哪里放在心上?不以为然道:“若不是和你珍大哥交好,你哥哥怎能认识那冯大爷?如今你看他日里忙碌,岂不比先前一味胡闹要好些?”
宝钗劝阻无果,只得作罢。其后果然致力于宫选课业,将那经史子集又默默看了几遍,琴棋书画也忙忙地操练开来,至于女红之事,原本就是她从未放下过的,更不必说,竟比黛玉在时更加忙碌了些。一时突然间秦可卿暴毙,众说纷纭,阖府惊诧,宝钗却知道必是那事儿发了。
薛姨妈带了人亲自去送祭礼,风言风语也听到了一句两句,回家来就跟宝钗说:“都说蓉儿媳妇儿死的蹊跷。竟是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她不是得了急病,是在天香楼上吊死的呢,不然,珍大爷怎的忙忙的请了和尚道士来作法?七七四十九天可是了不得的*事,任凭什么冤孽都解了的。”
宝钗想到亲眼所见贾珍和秦可卿相处时情态,不觉红了脸,只是若要她跟母亲开口提醒这些,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薛姨妈借居贾府既久,这里头的情弊她如何不晓得?只是一时未想到罢了。见得宝钗这副模样,早已醒悟,忙不迭拿别言掩盖之,道:“更有一桩奇事,东府里你珍大嫂子竟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了旧疾,听说你珍大哥气得要休妻哩。若是夫妻之间相处,些许口角也是有的。只是不该在这时候置气。别的先不说,只一样,这等丧事少不得有人在里头料理,免得在诸位诰命前失了礼数,这可如何是好?”
宝钗知道薛姨妈只是随口一说,也就随口答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想来到时候必是有法子的。或者珍大嫂子的病就又好了,再者他们家那么多能干妥当的人,难道还寻不出一个两个来料理?”
薛姨妈一听果然有理,也就将这茬事放开,转去跟宝钗说些家中事务。正在这时,薛蟠急急闯进房来,一叠声地吩咐人备了素服,他要往宁府吊唁去。薛姨妈忙说已经去过了,薛蟠笑着道:“妈去自然是咱们家的意思,只是儿子却也有一番意思,这礼数断不可少的。”
薛姨妈听他这么说,知道这几日他整日和贾珍混在一道,也点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