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在京城一片激动之后又很快恢复平静,人们津津乐道的王府婚礼,在一日一日的交替中逐渐临近。原本是定在同一日的两场婚礼最终还是让淳王府快了一步,早一日完婚。京城中的人都懂,淳王爷和其他的皇室成员都不同,她是先帝遗孤,也是当今皇上疼爱的侄女,她享用的一切,都必定是最好的。仿佛除了这天下,上官云谦都愿意给她。
“安儿。”纪老夫人今日里穿着大红喜色的锦服,脸上也洋溢着喜色。
“祖母。”纪云瑶一大早就被丫鬟伺候,沐浴更衣,上妆打扮,现在就差梳头,然后上盖头。
“来,我来替你梳。”纪老夫人接过水月递过来的梳子,一手托起纪云瑶披散在后背上的秀发,缓缓梳起来。
“安儿,你爹娘走得早,没能亲自送你出嫁。往后,你到了淳王府,要好好与王爷相处,若是有了难处,别忘了,纪府永远惦着你。”纪老夫人的手颤颤巍巍,已经有些不够利索了,可还是坚持亲自为孙女自上而下梳了三下。
只是这俗语却难以说下去,明知是两女成亲,又何来的儿女双全,子孙满堂?可成亲的礼数不能缺,只好硬撑着,且把这当成一场再正常不过的婚礼吧。纪云瑶在镜子里看到祖母的身影,很熟悉,又开始觉得模糊,她舍不得眨眼,更舍不得让眼泪模糊了眼睛,她要努力地把这一刻相处记下来。因为,今日以后,她再不会如现在这般,跟祖母亲近了。
今日过后,她就是淳王妃,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妻子。
自幼被教导各种礼仪,她不会害怕做不好妻子,也不担心管理不好王府内务,唯独担忧与王爷的相处。虽然上官若淳并没有对她做出过什么过分举动,也不曾对她恶语相向,处处礼待,可这就是这份让人无从发泄的无形禁锢,让她对淳王爷,没有好感。等待成亲的这三个月里,她每天都在想,想从前,想以后,却唯独不愿意想现在。没想到,三个月里反反复复地思量,竟然让她在淳王府做客的日子格外清晰,连那些细枝末节都历历在目。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角落处开始发光,吸引着纪云瑶的注意力,努力地想要去回忆,想要去分析,却还没能找到要领。有股欲说还休的掩饰在晃动,也正是这些让人难以捉摸的细琐,更是扰得纪云瑶难以心安。
“老夫人,时辰到了。”碧云从房间外进来,今日,她忙里忙外地张罗着小姐的婚礼,同时,也换上了喜气的衣裳,她和水月,都将陪嫁到淳王府。
“碧云,水月,往后你们可要好好照顾云瑶。”纪老夫人泪眼摩挲,久久不舍得松开孙女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嘱咐着。
“是,奴婢遵命。”碧云、水月自幼就被丞相府收留,当年被分到小姐身边时,老夫人也是这么叮嘱的。
“那,云瑶,上轿吧。”出了房门,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拉拉扯扯了,礼仪规范都要端起来,不可让人小瞧了纪家。宫里派来的嬷嬷在小院外候着,纪老夫人由丫鬟们搀扶着,亲自送披上红盖头的孙女到了院门。
“祖母,云瑶在此拜别。”手被候着的嬷嬷接过,纪云瑶知道自己终于到了正式离开纪府的时刻。转身朝着祖母的方向盈盈下拜,千言万语,说不出更多的话。
“嗯,去吧。”纪老夫人努力控制着音调,尽量显得平稳,尤其是在嬷嬷们面前。她代表的不仅是未来淳王妃的娘家人,更重要的是,代表着纪府。老爷不在,这纪府就由她当着家,嬷嬷不仅代表着宫里,也代表淳王府,她可不能失了身份,不单是为纪府的面子考虑,也为了将来云瑶能在王府立足。
碧云和水月跟在身后,纪云瑶多少有些安心,至少去了淳王府也不是孤身一人。至少,在感到陌生之时,身边还是有可亲近的人的,多少能让她出嫁时少了些忐忑。
待得新娘上轿,轿夫们卖力地起身,喜娘在一旁笑靥如花,嬷嬷跟在旁边,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唯独缺了另一位主角。照例,淳王爷该骑着高头大马,绕城一圈,亲自前来迎娶。怎奈这位王爷,大婚前几日身体抱恙,还见不得喧嚣,只好由府上管事多带了些人,凑个热闹,务必将这场面给撑下去。
纪云瑶倒也不恼,反正嫁给女王爷,她已什么传统颜面都已不在乎了。既然连夫君的性别都可以与众不同,那么这是否亲自迎娶又何必太在意?反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纪云瑶要嫁给淳王爷。
嫁和娶,都是被安排的,哪怕今日没有这豪华铺张的排场,她们连拜堂的流程都省略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只是有些说不上来的遗憾,一生中唯一一次的出嫁,就这么着了。总好像有什么不能圆满的,纪云瑶怪自己胡思乱想,都到了今时今日了,还去想这些无关的杂事作甚。
乘坐的花轿高调地绕城一周,从东到西,又由南向北,纪云瑶被沉重的霞帔压得有些难耐,想到这才是今日的开头,要熬到夜里洞房,又是一阵心焦,咬咬牙只好坚持。轿子外的呼喊和道贺声缓缓传来,萦绕在耳边,恍惚间也让她沾染了些喜悦。无论嫁的是谁,自己总归是做了新娘,也自然该好好享受这份祝福。
呵,多么讽刺的自我安慰,若不是出门前,祖母说,待她成亲后三日归宁日,便是祖父安然归来的时刻,她无法想象自己该如何支撑下去。不由得拽了拽手里的帕子,纪云瑶深呼吸了几口,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