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毓瀚孤身坐在紧靠街道两侧皆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树篱附近的枯叶色山樟木长椅上,眼睛微闭,看上去好像在沉睡,亦似乎在冥想。微微海风自身后吹拂过来,略带着些许寒意,然而艾毓瀚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依然任散发于晚风中纷舞。此时暮色四合,万籁俱寂,唯有道道海浪不断轻抚松软沙滩所发出的悄然细语如涟漪般向暗夜荡漾开去。在不远处街角一家毫无顾客光临的中式快餐店前,两名身着藏青色制服却又无论如何都流露着学生气息的女孩儿正有些漫不经心地整理看上去有些破旧的移动招牌,时而隐约有悠扬的萨克斯乐曲断断续续传来,飘入耳鼓。远方一座高架桥于黯然无光的住宅区上方横跨南北,一列灯火通明的火车疾驶而过,发出单调沉重的声音,天地间很快又归于沉寂。
而就在山樟木长椅正前方,一幢两层别墅小楼于暗夜中静静矗立。在门外两侧亮着橘黄色灯光的昏暗路灯照耀下,可以隐约看到缠绕在栅栏围墙上的漂亮忍冬藤、庭院内碎石路两侧寂然静默的茂盛草坪以及攀附于淡黄色花岗岩墙上的凌霄蔷薇。虽然别墅周围万家灯火流光溢彩,然而这幢完全漆黑一片的偌大房屋看起来依然令人感到有些阴森恐怖。不知何时,艾毓瀚已经起身站到庭院门前,于寒星孤月下将身边一枚银色忍冬花瓣托在手心。
“……想念那幢于炎炎夏日里墙壁上总会爬满常青藤的亲切的老房子……”
是啊,这就是自己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家乡……
望着眼前漆黑恐怖的阴森楼房,艾毓瀚却难以抑制心中澎湃狂潮。艾毓瀚紧握那枚银色忍冬花瓣,仿佛它是自己此时某种精神寄托,然后如同早已下定决心般向身前那扇栅栏门走去。尽管那扇栅栏门始终静止,然而艾毓瀚却径直从中穿过,仿佛那些黑色锻铁只是薄雾……艾毓瀚在完全寂静的庭院中走过起伏不平的砂砾路、踏上冰冷的石阶,同样径直穿过那扇早已积满灰尘的沉重橡木门。
然而这真的是自己记忆中那幢老宅么:尘埃遍布的房间内散发着阵阵潮湿霉味,脚下酒红色地毯早已褪色,走在上面完全悄无声息,破败肮脏的窗帷毫无精神地垂在玻璃窗前,周围墙壁上悬挂的各种装饰画亦似乎失却了它们的原本艳丽色彩。此外,不知为何,艾毓瀚始终感觉到有淡淡血腥味不断传来,这让本来想要去其它房间一探究竟的艾毓瀚有些犹豫不前。
就在此时,艾毓瀚突然听到有微弱哭泣声隐约响起,好像有什么人躲藏在这座老宅中某个角落。哭泣声时断时续,在这阴森老宅里不断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艾毓瀚抑制着心中恐惧,循着哭泣声向前走去,很快就发现声音来源究竟为何:
在那通向二楼的石阶前,蜷缩着看上去伤痕累累浑身浴血的羸弱婴孩,它无助地挣扎着,好像在努力摆脱什么。而在婴孩身边,艾毓瀚隐约看到熟悉的橘红色篮球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为何,艾毓瀚内心总感觉眼前这场景似曾相识,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然而这里怎么会有婴儿?
然而这里怎么会有篮球?
艾毓瀚尚未来得及去思索,就再次听到有微弱声音传来,紧接着艾毓瀚隐约看到身着斗篷的黑色身影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虽然在黑暗中完全无法看清楚对方面容,但艾毓瀚内心深处似乎已经感觉到有危险即将来临,下意识地想去拯救那无助的羸弱婴孩,却发现自己很难移动脚步。这时艾毓瀚似乎隐约看到眼前那黑色斗篷下露出的长长獠牙,以及獠牙上嘴角边沾满的黑色液体……
“血族……”
艾毓瀚听到自己心灵深处有声音这样说道,那声音如同从遥远深渊中传来那般,空灵而飘渺……
在这瞬间,艾毓瀚好像已经明白眼前那黑色身影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要……”艾毓瀚喊道,同时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会被对方发现。然而艾毓瀚完全没有听到自己声音,寂静房屋内亦毫无回音,那黑色身影亦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存在,艾毓瀚感觉自己仿若身处梦境中。艾毓瀚木然站立原地,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那黑色身影俯下身去,它那长长獠牙深深地扎进婴孩身体,贪婪地吮吸着鲜血,空气中那血腥味道愈为浓重……
就在此时,艾毓瀚突然感到一阵烧灼般的疼痛感自后背传到前胸,疼痛感来得毫无征兆,难以忍受的剧烈痛苦令艾毓瀚眉头紧锁。艾毓瀚俯下身去,想以此来减轻疼痛,却在渐渐变得模糊的目光中再次看到地板上依然在喘息着哭泣的无助婴孩以及它身边那只橘红色篮球……
婴孩……
篮球……
艾毓瀚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明白些什么……
难道……
难道那婴孩是当年尚在襁褓中的自己?
心念至此,艾毓瀚挣扎着站起身来,向那黑色身影走去,却感到全身气力仿佛被抽空一般,然后像断线木偶那样无力地倒在那橘红色篮球旁……眼前那黑色身影已经站起身来,渐渐地消融于黑暗中,那喘息般的哭泣声亦同样消失,艾毓瀚清楚地看到婴孩背部那怵目惊心的累累伤痕……
这时艾毓瀚再次听到那空灵飘渺的声音从自己心灵深处传来:
“你无法拯救它……”
“你什么都做不到……”
是啊,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
艾毓瀚苦涩地看着已经毫无声息的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