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成瘫坐在了地上,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他的眼睛变得空洞了起来,王亦萦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虽然不是亲妹妹,却更胜亲妹妹,王亦萦死了,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中,这是何等的打击?
命远若是真的存在,那它一定是一个顽皮的小孩,它的兴趣之一便是捉弄楚天成。
楚天成四岁时,身患怪病,饱受病魔折磨。
楚天成十六岁时,为了兑现父母的那笔交易,背井离乡,从此成了一个有亲人的孤儿,是的,他的亲人都还在,但是他们不再有他的记忆,他也不可以再回家。
之后,他又失去了他的妻子。
现在,他亲手害死了他最疼爱的妹妹。
他看向了凌逸飖。
凌逸飖紧紧地抱着王亦萦,他没有再说话,一动不动,唯有那眼泪不断地从他的眼角溢出,落在了王亦萦的脸上,顺着那张惨白的俏脸,流到了他的衣袖上。
“啊!”
楚天成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仰天长啸了一声,顿时,天地为之一震,狂风大作,他的发饰震成了碎末,满头黑发飘了起来,刹时化为了霜丝。
青丝一啸悲白发!
周边的野草似乎都感觉到了这股悲意,瞬间枯萎,断落,化为粉尘,那些断木碎石被狂风吹得飞了起来,往外摔去。
飞尘落定,楚天成周围数十丈变成了一片黄土。
凌逸飖抱着王亦萦离楚天成最近,狂风来袭,他紧紧地护着王亦萦,被硬生生地吹到了数十丈外,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
狂风过后,他依然紧紧地抱着王亦萦,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远处的大小姐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中一震,她终于猜到出什么事了,不再多想,向楚天成飞了过去。
“天成,你没事吧!”
大小姐将楚天成扶了起来,楚天成起来了踉跄着走了两步,推开了大小姐,仰天狂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凄惨无比,闻声落泪,他没走两步,打了个趔趄便摔在了地上。
“天成,你冷静点,千万不要激动!”
大小姐再次将楚天成扶起来,楚天成再次推开了大小姐,他披着满头霜丝趔趄着向前走着,他狂笑着,他念叨着。
“死了!哈哈哈——”
“是我害死的!哈哈哈——”
他一次次摔倒在地。
“天成,你别这样!”
“天成,这不是你的错!”
她一次次将他扶起。
深山里,一个青年疯疯癫癫地向前走着,他狂笑,他自责,他摔倒!
月光下,一个少女不离不弃地在后追着,她哭泣,她劝说,她将他扶起!
少年走进了深林中的黑暗中,那是月光照不进的地方,在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他再次摔倒了,他倒在了地上不敢起来,他很害怕,他的身体不断地在发抖,他不敢动弹,他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睁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了温暖,也感觉到了冰冷。
暖的是身。
很柔软。
很舒服。
冷的是手。
很滑嫩。
也很舒服。
那是一双冰凉的玉手,紧紧地握着他的双手,他的心颤抖了一下。
“萦儿!”
他猛地坐了起来,怔了一下,失落,失望,绝望!
他甩开了那双紧紧握着他双手的玉手,缩到了床角,像是受了重度刺激地小姑娘,抱着双脚依靠在了墙壁上,眼神游离不定,身体簌簌发抖。
“天成——”
大小姐爬从到了楚天成的身边,温柔地看着他,伸出玉手为他拨弄了下额前的霜丝。
青丝一啸悲白发!她很清楚,楚天成这是悲伤过度,所以变成了现在这样。
“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她轻轻地将楚天成搂在怀中,用胸口的温暖去温热他那死水般的心。
“都过去了——”
“一切都会好的!”
她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坚定。
楚天成没有将大小姐推开,他任由大小姐搂在怀中,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不知在看向何处,一片茫然,空洞。
大小姐紧紧地拥抱着楚天成,她的心里也很不好受,当然,她不是为王亦萦的死感到难受,她是为楚天成难受感到难受。
他难受,她当然也会难受,不!她也许比他更难受!
“都过去了——”
“一切都会好的!”
朝阳初升,一丝丝阳光,透过了窗户,洒落在了那一对相互依偎着的身影之上。
“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
一年后。
西陵村。
黑色的乌云盘旋在夜空,天幕阴暗的仿佛压向地面,从苍穹上飘落的雨丝,在凛冽呼啸的风声中卷过苍茫的大地,夜空黑云里,有低沉雷声响过,天地间的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
然而,在这沉闷的天气中,终南山下的西陵客栈却是颇为热闹。
“都满上!”
“喝!”
桌椅移动的声音响起,客栈里的江湖侠士一个个站了起来,举起手中大碗,一饮而尽。
客栈的伙计们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不断地为客人们倒酒上菜,栈老板老陈乐得笑开了花,翻打着手中的算盘。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嗑门声。今天的雨势太大,所以客栈早早就关了门,屋外风雨还在凄厉地呼啸着,方圆百里就这一家客栈,想必又是哪个行走江湖的侠士前来躲避风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