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她只与自己保持着半步靠后的距离,嘴角挂着浅笑觉得有趣:“你看上去当真不像是个刚入京都不久的文举人。”
姜青诉一愣,许文偌伸手指了指两人的脚下说:“看上去,像是已经入仕很久,清楚明白官阶规矩的人。”
姜青诉立刻明白了过来,开口解释:“家父曾在京都做官,我来京都前,家父特地交代过,他怕我年轻气盛,不知收敛,莽撞得罪人。”
许文偌摇头:“不,你不像他说的那样,反而聪慧异常,进退有度。”
姜青诉颔首:“许大人谬赞了。”
“走吧,我带你去时录楼。”许文偌将手背在身后大步朝一方走过去。
时录楼里记载的是朝中被判刑官员在牢狱中的一举一动,直至身死或释放,时录楼之所以成立还是姜青诉当大理寺卿时盖下的。当是她办了几个口风很紧的人,即便是用对方妻儿做威胁他也绝不松口,于是姜青诉差人记录他们平日的举动,从中找出破绽,一个人不可能随时都是警惕状态,总有松懈的时候。
她却想不到办下时录楼后没多久,自己也入狱了。
自然,她在狱中几个月的行为,也都被记录在册了。
到了时录楼,许文偌推门进去,时录楼虽创办时短,里面记录的东西却并不比卷宗楼少,毕竟是每时每刻都要记录,二十多年来已经累了厚厚几面墙了。
时录楼只有两人整理,两人看守,许文偌进去的时候,那两个整理的人也应声退下了。
姜青诉跟在许文偌身后,见许文偌将拐角的一个箱子抽出来,里面是厚厚一堆纸张,记录的是姜青诉牢狱中几个月的睡、醒、吃饭等行为。
许文偌把箱子放在了桌案上推到姜青诉的跟前道:“这里或许还有对案子有用的东西。”
姜青诉伸手摸了摸鼻子,她自己怎么过的,肯定比这些人记录的要清楚得多,只是许文偌不知道。不过瞧他的模样,倒像是真心想为自己翻案的样子,只是不知他说的有人做错事,有人要弥补,又是什么意思。
将箱子交给了姜青诉,许文偌便去办自己的事儿了,空荡荡的时录楼里就剩下附身在陆馨身上的姜青诉,和一路上都保持沉默的沈长释。
姜青诉伸手拨弄了几页时录楼的记录,沈长释在一旁开口:“白大人,我见那许文偌对你好似挺那什么的……”
“哪什么?”姜青诉朝沈长释瞥了一眼。
沈长释伸手抓了抓头发道:“就是……那什么。”
姜青诉直接瞪了对方一眼,看了一些对自己的记录,没什么重点,都是吃吃喝喝,又往后翻了几页,翻到底层后,她就察觉出不对了。
十九日,亥时,口吐南夷语,不明其意。
二十日,子时,高呼要见圣上,自求贬至南夷。
二十三日,丑事,已有悔意,愿认罪伏法。
姜青诉知道自己是二十七日被斩首示众的,二十三日她的确表明有悔意,并且认罪伏法,写了认罪书,拉了其他十二个大臣一同下水,但她绝对没有说过南夷话,更没说过要贬到南夷。
她被打入死牢,而且看守严格,还能有人记录这些内容,便说明大理寺中肯定有襄亲王的手下。
当年她在狱中,襄亲王亲自到场,恶语相向说她坏了他太多大事,得此下场是罪有应得,姜青诉当时天真,还以为这番话也能记录在案,传到赵尹的手中,现在看来,只觉得可笑。
“还好我写认罪书时多了个心眼,必须得大理寺少卿、五位大理寺丞在场,亲眼看我写下,再互相确认,最后由少卿保管,又还好少卿曲昌是我弟子,否则我那认罪书肯定也得被改了。”姜青诉摇了摇头,将这些东西全都放下。
看完了记录自己死前平生的箱子,外头天色也渐渐暗了,姜青诉对沈长释道:“走吧,先回去,这里已经找不出更多东西了。”
沈长释跟着姜青诉一同离开了大理寺,回到了诗书茶楼,姜青诉刚好碰上了陆馨的好友,那名叫江月的。
“陆馨,你去哪儿了,一整个白日找不到你人。”江月问。
姜青诉抿嘴,摆出难受的模样,靠在江月身上道:“我头疼,快扶住我。”
说完这句便离身,陆馨晕了过去,江月吓了一跳,让人帮忙把人给抬进去,姜青诉看着诗书茶楼门前一团乱,饶了个弯,直接去到了隔壁的客栈。
沈长释早她一步带着许文偌给的通行牌回来,正坐在大堂角落里与单邪说话,手中的牌子还递给了单邪。
姜青诉看见了,径自走过去,刚一坐下,单邪就抬眸朝她看去。
姜青诉觉得这一眼古怪,缩了缩肩膀问:“怎么了?”
单邪问她:“那个男人喜欢你?”
姜青诉一脸不解,刚要问哪个男人时,余光瞥见了伸手捂脸的沈长释,于是从桌上拿了一粒花生扔在了沈长释的脸上,皱眉道:“你听沈胡说八道呢?他就是一个天桥下头说书的,死人都能说活了。”
“这话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