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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徒弟练箭,梁怀吉回到清心殿。
他拿着药箱,进了公主内室。
这几日,每逢清晨黄昏时,他会为公主行针两次,他这么做的原因是最近公主的病症有所减轻。公主沉静地端坐在床沿上,脸上已然没了之前的痴态。他迅速而熟练地在她头上几处要穴施了针,时而揉捻、时而提拉,那行针的手法,即便是太医院最高超的御医也无法比拟。这独门针法正是唐末道士紫通玄所创,他自称罗山太一洞主,年百余岁,却老而不衰,他尤为精于药术、针法。
并不是以前梁怀吉不愿为公主施针,因为紫通玄所创针法,所用的针是套三菱针头,针身极长的银针。施针时需刺入穴道半指之深,而公主又不像如今这样配合,见了长针总是哭闹不止。她这样安静的坐着,倒是极难得的。梁怀吉偶尔能感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复又移开,眉梢间总能见到几许挥不去的凄凉,叫他瞧着竟是抵不过的一阵阵心悸。
虽然,他没有把握将公主治愈,可心中却再也不能置之不管了,他觉得自己如今的改变都是拜蓝元霄所赐,他更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
收针时已至二更,院中的树枝沙沙作响,窗棂映上一个影子。
梁怀吉伺候公主躺下,悄步来到外室。他也不着急,将药箱放好,才去了庭院。
暗夜中传来干涩的声音,带着几分恼怒,几分不平。
“咱家派人传了信,你为何不回?”
梁怀吉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石全彬,见他眼神里全是阴霾,却也没有反驳一句。
石全彬冷笑一声,也不继续追问,换了个话题:“最近咱家派了一批死士,想要除掉蓝元霄……”
“哦?”
结果显而易见。
“她身边有不少武功极高的影卫,我派去的人竟无法近身,只得放弃了行动。”
虽然第一次没能得手,就单凭守护她的那几个影卫,石全彬就能确认了一件事——蓝元霄绝对是皇太后高氏本人。他心中暗喜:你若是躲在宫里,咱家还不好动手,可是在宫外,一次不成,以后的机会还多的很。
“石大人与我说这些是何意?”
见梁怀吉似往常那般,骨子里透着冷寒,石全彬倒也不在意,再次言道:“最近,咱家已经设好了局,准备再次动手,只要你出面引开那些影卫,剩下的事就交给那些死士。”
梁怀吉认真道:“上次石大人不是说了,不让我过问此事吗?”
“你!”
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梁怀吉又道:“再说了,石大人手下人才济济,何须我出手?”
说到这里,梁怀吉嘲弄的勾了一下嘴角,不是对石全彬的嘲讽,而是对这件事本身的不屑。
当下一听,石全彬总算明白了,这么多年了,梁怀吉从来没有表明过自己的主张,应该说他对一切都没有态度。如今他竟然把自己的意见明明白白的说了出来,而结果却是让石全彬措手不及的。
想到这里,石全彬眼神一凛,语气凌厉的质问,“你不愿出手?”
梁怀吉对上他激动并略带愤恨的视线,嘴角又扬起一抹浅笑,他缓缓道:“不是我不愿出手,只是最近公主的病症不稳,需要我时刻在旁照看。而且当年我也对先皇发过誓,要照顾好公主,这才是我的第一要务,至于一个小小的蓝元霄怎可与公主相比?”
见梁怀吉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又搬出来仁宗皇帝挤兑自己,石全彬心中更加气愤。
他这是在袒护蓝元霄?石全彬眸光微紧,眼中多了一丝审视,脑中无数思绪闪过,梁怀吉知道了她是太后?
石全彬的心思,梁怀吉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明了。他依旧是淡淡的一笑,却是讽刺至极:“你所图之事,我不愿插手。不过我也规劝你一句,这么多年你孜孜眷眷,拼命在找女主,杀了多少女人,手上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血,可结果呢?当初先皇的嘱咐犹在耳边,我亦没忘记自己的誓言,可是毫无真凭实据便罔顾人命,终不是仁宗爷想要看到的。”
若太后真是妄图篡国的女主,也应找齐证据,而且即使她有罪,也应给了她太后的体面,三尺白绫、毒酒,或者将她囚禁起来。梁怀吉虽然这么想,却也没有与石全彬说了出来。石全彬的疯狂多少让他失望,夜探太后寝宫之事他更不愿与他交代。
石全彬面色不善,表情阴晴不定。
两人对视,沉默了许久,话已然说到这份上了,又还有什么可说的。
石全彬终是黑着脸,自行离开了清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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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段时间,上到各宫嫔妃、下到尚书内省③的各位女官都收到了一份香药,这批香药自然是秦禹九先前给克里斯的,她在宫内走动时,常常逢人便送,见者有份。这下“蓝元霄”的名声更大了,当然宫里的“红粉知己”也更多了。
她却不懂如此大张旗鼓,就应验了一句中国古话,叫“树大招风”。
福宁殿④是皇帝寝宫,二进的宫殿为柔仪殿,是皇帝的内寝宫。钦明殿⑤在福宁殿最北,是皇帝平日里御览书籍、召见内臣的地方。
李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官家,刘一刀已经候在外面了。”
“让他进来。”赵顼的声音显出了几分不耐烦,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石全彬,老内侍虽然上了年纪,却老而不衰,眼神依然敏锐。
钦明殿石全彬再熟悉不过了,他在这里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