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默默地等在外围,待他人几乎将垃圾瓜分殆尽、满载而归后,才上前开始自己的工作。这样的工作方式自然是没有什么收获的。所以他总是所有人中间最晚离开,也是拿东西最少的。
非常罕有的,有时他也会运气爆棚,从垃圾堆中找到一些还可以食用的食物。但是他不会像其它捡垃圾客那样将其迫不及待地塞进自己的口中(我承认这令我很反感),而是仔细地擦干净以后(这点我比较欣赏)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带回去。所以我猜测他后面一定是还有什么人要养活。
有一次,我鬼使神差地动了好奇之心,跟踪在他身后去一看究竟。只见他七拐八拐,来到了镇子边缘一处偏僻的小巷。在巷子里,贴着墙角,有几根木头支撑起一块破帐篷。帐篷上面已经满是破洞,所以外人可以毫不费力地观察到里面的情况。
只见那家伙来到帐篷前,向里面打招呼。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帐篷里面爬出来一个人。新来的这个人跟那家伙一样是只尖耳朵。两个人同样矮小,同样瘦削,瘦得只剩皮包骨。只有那及腰的枯黄头发表明了她跟他的性别不同。
平心而论,如果营养跟得上,看她的脸型原本应该是一个美人儿,不过这个印象只能维持在上半身;她的下半身,从衣服袍角下露出来的下肢令人可恐地萎缩着,如同一具在沙子中埋藏了千年的干尸。造成这种效果的原因,我当然是知道的——g4型复合性毒气。
原本只是作为治安镇暴用瓦斯来研究开发,效果是让人类肌肉松弛无力化,失去反抗能力。但是使用中发现:大量接触这种毒气,会让人体的组织,例如肌肉、神经、骨骼等,发生不可逆的分解和劣化。而神奇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仍然保持人体的大致机能。所以受害者会变得像一个活死人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萎缩腐烂,却不能够死去,长年累月地忍受着难以名状的痛苦。
如此残酷和反人类的毒剂自然是被联邦法律禁止投入使用的。但是法律条文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因为它的伤敌不死特性,可以给交战对方造成大量无战斗能力和劳动能力的人口,所以在军火黑市上一直以来屡禁不绝。眼前的这个人明显又是数以亿计的受害者中的一员。
她用上肢支撑着身体,从帐篷中爬出来。那家伙看见她出来,立刻眉开眼笑地上前扶着她,两人在墙根下坐了下来。然后他从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了今天的收获——一块复合谷物纤维饼。
这种复合谷物纤维饼是我们的菜谱中又一个极不受欢迎的品种。它是由多种天然和人工合成的谷物纤维制成,是一种看起来像三合板,嚼起来像锯末,非常锻炼人牙口的东西。不过它也有一个属性非常受后勤处那些大爷们的青睐——非常管饱,吃一块可以顶上一天;而且它确实是可以消化的东西。所以,在我们的餐桌上经常出现它的身影。
我们中的有些人对这玩意儿非常不感冒,宁愿吃不饱也不会去动它。所以在餐余垃圾中,这玩意儿是最容易出现的。现在拿在那家伙手上的那块,上面连个缺口和牙印都没看见,显然是被人原封不动地丢弃了。倒是便宜了这一对人儿,也算做了善事。
那家伙将饼子拿在手上,然后双手用力掰开。这花费了他不少功夫。不要说他这样的小鬼,就算我这样受过大量训练的军人,做这事也觉得有些困难。最终他还是成功了,不过掰开的两半很不均匀,一块大一块小的。他将两半饼子拿在手上,对比了一下,便将大的那半边递给了他的同伴。
他的同伴接过饼,但是并没有立刻吃,而是眼睛来回在两半饼上扫视。然后她又努力地试图将手中的那半块饼再掰成两半。她的力气比那家伙还小,所以努力了半天,才从上面掰下了很小一块。她将这一小块饼又递回给她的同伴,然而他并不接。她不依不饶,索性俯过身趴在那家伙身上,将那一小块饼硬塞进他的嘴里。
他最终还是接受了。两个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靠坐在墙角下,晒着温暖的阳光,一口一口地享用着这难得的一餐。
我至今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兄妹?是情侣?还是仅仅在这乱世中偶然相逢的同命相怜之人。
……
“给你。”
那家伙看着我手中的半包饼干,脸上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自从那天跟踪的经历过后,我便留了一个心眼。今天完成工作以后,我特地来到那家伙面前,给了他半包饼干——好吧,虽然我对这两个人比较同情,但是这同情心并没有泛滥到拿我自己的食品配给给他们的程度。所以这半包的饼干又是我利用职务之便,从餐余垃圾中找到的。不过是借花献佛举手之劳而已。
不过那家伙在看到这半包饼干时,眼睛里面似乎闪过一丝亮光,两只尖耳朵也微微地颤抖了一下。那家伙的表情,仿佛很多年以前,我在孤儿院中时,看到身边的伙伴从义工们手中领到过节礼物时的惊喜。他怯生生地将手伸在半空中,却又不敢接;两只眼睛睁得圆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