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息垣偏过头,朝周声笑笑:“因为你啊。”
“我们在公司也不常见吧。”
“是啊,但我能随时走过去看你。”
“耽误工作时间。”周声抬手敲了她额头一下。
“我有好好完成工作——”谢息垣连忙为自己解释,话里还多少带了点撒娇的成分。但这也只是一阵,很快她又回到了那副有些失神的样子,“不过,我还是觉得在公司里更轻松一些,其实更想过你那样的生活,如果当时我顺利毕业了的话,大概就能完全投入进去了吧。”
“可是我的生活千篇一律,每天都一样,像你描述你的大学生活那样无聊。”在周声看来,谢息垣在人群中很明显地更他人区别开来,这也是为什么她总会吸引他人目光吧,她身上有着让人不想沾染的经历,却也在这样的经历里尽她所能。这样的态度所带来的谢息垣的模样,是周声向来喜欢的。
“也许吧……”谢息垣轻轻地说了一句。
周声抿着唇,她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她们每每讲到与彼此生活有关的话题时,谢息垣都会表露出这样一幅无力的神情。往往这种时候,周声如果不再说些什么,谢息垣也会陷入一阵沉默。
但这次,在短暂的安静后,周声便听见谢息垣缓缓地说道:“我妈妈就是即女,我长在那样一栋楼里。”
“小时候的事情记不清了,也可能我记不清是因为看不太清,那楼里的走道也都是暗暗的,只有几条开了缝的天窗有一点光,但下雨时候就彻底漆黑一片了……总之,不会有人愿意待在那里的,住在那里的人都是因为没办法,走不了。”
“那时候楼里其他房间住的都是些跟妈妈一起工作的姐姐,我记得她们很漂亮,声音也很好听,会给我买零食吃。但因为这层环境条件太差了,她们就把楼下的两三间房收拾了一下,干净舒服不到哪去,但起码人来了愿意进去。楼里的姐姐们,当然我妈妈也在里面,她们有客人来了就轮流用那几间房接客。”
“阿声,我不知道你对我的生活有什么样的感觉和看法……”谢息垣说这话时仍旧垂着头,没去看周声。“但我呢,我一直很憎恶自己这样的人生,如果能选的话,我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落到这个地方。”
话语未落,周声就见谢息垣侧过头望着自己,那眼神里的痛苦毫无遮掩。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接的看到谢息垣露出这样的眼神,然后谢息垣朝她身上靠了过来,轻轻地搂着她。周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任由她搂着。
“尤其是今天。”
谢息垣搂着周声,像是要向她传递自己的温度那样不愿意在彼此之间留空隙。
“小孩子不都很怕黑么,我觉得这个是写在了我们骨头上的事情,我的妈妈也好那些姐姐们也好,无论我睡前她们是多么温柔地给我念故事或者课文,多么亲切而温暖地抱着我陪着我……我总是很缠她们,总是让她们能陪着我,而她们也都会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好。但无论如何,我晚上在房间里的一片黑暗中醒来都会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小时候哪里明白那些,只知道她们都是会离开不见的,长大以后就明白这都是当然的,她们是即女,晚上需要去干她们的活儿。”
“后来有一个男人,似乎对妈妈特别在意,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妈妈,他经常来看妈妈,偶尔点了妈妈但是什么也不做,只是希望她能休息一下,是个很温柔的人吧?大概,只是我常常会被他的声音吵醒,明明我已经不记得妈妈和姐姐们的脸,但我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叫骂声,楼上能听得见,走到门口声音就像在耳边一样清晰。”
“他有时候砸着东西,有时候打我妈妈,有时候干脆把她按在地上强上了她,让她不许走……然后我妈妈就真的整夜没回来。”
“所以我唯一知道的能留住她们的方法,就是像那个男人那样……明明我曾经也很害怕那些东西砸下去的声音,也很不甘心妈妈被他打,也不希望妈妈哭,但是我后来却变得比谁都理解他。”
“他每次都在打完妈妈后跪着和她道歉,妈妈曾经想过无数次要不要带着我走,我知道她想逃开那个男人,但也没别的地方去,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每次她见到周声和那个郑毅在一起,她就觉得周声要从自己身边离开到那头去了,这让谢息垣感到慌乱,像过往无数个夜里她在黑暗中听到刚才陪着自己的人远去的脚步声一样。结果她终于做了和那男人一样的事,说了和他一样的话。
“我的童年单调吗?如果能给我经历的事情分门别类,那我几乎整个童年都只能贴上有害废品的标签,对,连回收也不能的那种。”
所以它是发生了许多事,但却是单调的,因为无一例外,都是糟糕的坏事。
“再后来,我大学上到一半时我妈妈被人杀了,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只知道是一个她接的新客人。警方来的时候大家走的走散的散,我被最后留下的几个人收留,大学读不下去了,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东西,那时候就更加没剩下什么,只知道自己仍然站在那条漆黑一片不见天日的街上。”
谢息垣抱紧了周声,把自己的脸颊埋到了周声颈间。
周声看着这样的谢息垣,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我不是说过吗,道歉就好了。”
谢息垣攥紧了周声的衣服。
“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