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的一瞬间,有亮光从房里跑了出来,亲昵的扑到他脚边。
里面传出少年促狭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知道你会过来,所以就没锁门。”
裴闻靳抬脚走进去,反手带上了门,他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衫上面的一粒扣子,看着靠在床头,眼睛亮晶晶的少年,“没睡?”
“没呢。”唐远招招手,“过来。”
裴闻靳站过去,“为什么不睡?”
唐远瞪眼,这男人在明知故问,他慢悠悠的笑着说,“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我还能睡的着,心多大啊?”
裴闻靳的面部肌肉隐隐一抽。
唐远的气色很差,眼睛里倒是很有神采。
裴闻靳喜欢少年的眼睛,仿佛能一眼看到人的心里去,“迈出了那一步,是不是觉得反而轻松多了?”
唐远偏开头,没搭理。
裴闻靳没有放过少年,扳过他的脸让他看自己,“嗯?”
唐远气着了,“怎么这么烦人呢你?”
裴闻靳抬起大手盖到少年头顶,把他被灯光照得发黄的头发揉乱,“少爷脾气。”
话里有宠溺,有纵容,唯独没有丝毫怒意。
唐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碰到上面结痂的伤口,他刚绵软下来的眼神就变得凌厉起来,跟小刀子似的嗖嗖飞过去,“仲伯看到我嘴上的伤都吓着了。”
裴闻靳面不改色道,“多看看就能习惯。”
唐远,“……”
裴闻靳摸摸少年的额头,手往下移,模着他的脸,“不烧了,就是瘦了。”
“瘦了是正常的,”唐远撇撇嘴,“我要是胖了,那才有鬼。”
裴闻靳不置可否。
唐远舒出一口气,“我出的汗多,睡衣湿了,被子里也有点潮,睡着不舒服,你帮我换个床单,被套也要换。”
裴闻靳抬眼看向少年,眼神询问,你等我过来,就是为这事?
“当然不是,”唐远满脸的冤枉,“主要是我想你。”
裴闻靳还看着他。
唐远被看的浑身都毛毛的,他虚着呢,中气不足,说话就显得没底气,“你干嘛不说话啊?”
“我在想,”裴闻靳低沉缓慢地开口,“我看上了你什么地方。”
唐远一个激灵。
裴闻靳的语调冷淡,言词犀利严苛,“生在大家族,却有不该有,也不能有的柔软心肠,待人处事优柔寡断,娇生惯养,过于敏感,擅长自欺欺人……”
唐远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听到后面,他耳朵边嗡嗡的,眼睛就盯着男人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心想果然嘴皮子薄的人都无情,却冷不丁的听到一句,“但你还是很可爱的。”
“……”
裴闻靳的声音里夹着叹息,愣是把变态的话说的云淡风轻,“可爱到我想给你找一个小房子,把你关进去,谁也别想看见你。”
瞪了男人半响,唐远咬牙,“你成功让我出了一身汗。”
裴闻靳说,“感冒了,出出汗也好。”
“起开!”
唐远杀气腾腾,奈何身体虚弱,站在床上就摇晃,他无意识的抓住男人的胳膊,刚要往下跌,就被抱下了床放到沙发上面。
裴闻靳手脚麻利的换好床被,他把少年抱回床上,自己也脱掉西装外套躺了上去。
唐远靠着男人的肩膀,“这都过很长时间了,我没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找我,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想法。”
裴闻靳摩挲着脖颈,“睡吧。”
唐远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睡不着啊。”
“不会有什么事的,”裴闻靳在少年耳边低声吐息,“人活着,免不了要做各种各样的选择,有时候一天就要做好几个,你只是做了一个选择,很正确的选择……”
耳边的声音仿佛有催眠的功效,唐远困了,他翻个身窝到男人怀里,合上眼皮慢慢睡去。
唐远再见张舒然是两天后,也是公司放假的前一天。
富丽堂皇的饭店大堂里面,唐远从电梯里出来,朝大门口走,张舒然从转门那里进来,往电梯方向过来,俩人身后都跟着各自公司里的一拨人。
这场面挺像是在拍电影,而且还是慢镜头,从全景到中景,再切换到近景,推的很慢很慢,慢的让人心烦气躁。
两位主角都跟大病了一场似的,瘦了很多,眉眼间的青涩所剩无几,覆盖的是不该出现在他们那个年纪的东西,近似历经世事的沧桑。
却又像是出鞘的剑,锋芒凌厉。
两位主角身上都穿着正装,一个是一身蓝,轻快鲜活,充满朝气,另一个是一身黑,深沉压抑,冷漠疏远。
最后切成了特写,唯一的观众是老天爷,它看清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化。
确切来说,是很细微的变化。
有句老话说“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这话不是空穴来风,人真的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成长,长成全然陌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