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军中虽苦,熬上几年,还能有个盼头。”
伽罗靠在她怀里,低声道:“表姐们呢?我怕她们也受牵连。”
“她们倒还没事,只是各自随着你两位舅母,往她们外祖家去避避。”
淮南富庶,两位舅母娘家都是当地颇有点根基的人家,只要不被牵连为难,照顾几位落难的姑娘,并不费事。
然而毕竟寄人篱下,又逢家道剧变,哪比得在自家府中松快?
伽罗为表姐们叹口气,贴在外祖母的胸前,抬头道:“话说回来,这回外祖母能进京,全是太子殿下的安排。甚至大表哥充军的事,也是他有意放条生路。”
说到这个,谭氏颇为讶异,“他求情?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会住在东宫?”
伽罗才要说话,忽听外面扣门。
岚姑过去开了,外头却是宋澜身边的管事宫女,后头两位侍女,各提食盒。
“太子殿下赐膳,命典膳局送了午膳过来,傅姑娘请用膳。”管事宫女跨进屋里,朝伽罗屈膝行礼,旋即命后面的侍女上去,将食盒中的饭菜摆在桌上。
六样菜,两份汤,外加两碟饭后甜点,皆十分精致。
谭氏大为诧异,瞧向伽罗,却见她并无异色,只说谢殿下赏赐。
屋门敞开,管事宫女退出,只留两位侍女站在外面,等候差遣。
伽罗瞧着满桌美食,也觉腹中饥饿,陪着外祖母用饭。
只是有外人在场,不好说体己话,加之谭氏满腹狐疑甚少开口,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却格外香甜。
饭后伽罗瞧着外祖母面色疲累,便先请她歇午觉,待她醒了再说。
谭氏却等不得那么晚,拉着伽罗入内,要她细说经过。
伽罗遂如实禀报,将北上议和、鹰佐索要长命锁、她如何查探、面圣、拜见鸾台寺高僧等事皆说了。只是为免外祖母担忧,将谢珩逼供、西胡数次劫夺等事略过去。至于谢珩平白无故示好送礼物的事,更是半分都没好意思提起。
这一说,直至后晌才算交代完。
谭氏听得容色渐肃,疑惑更甚,却因路途劳累,满面倦色。
伽罗也不急着一时半刻说清,便先请她睡下,慢慢再说。
*
将近晚饭时分,谭氏才睡足起身。
她毕竟上了年纪,先前途中染上风寒,虽已痊愈,却未能好生调养。这一路马车颠簸,途中虽未苛待,却也不算礼遇,一把老骨头颠簸了千百里,又悬心外孙女的处境,寝食不安,直至今日见到伽罗,才能放心安睡。
饭后祖孙闲坐,谭氏又问些详细的事。
末了,向伽罗道:“那长命锁的事,太子究竟知道多少?”
“我所知道的,殿下差不多都知道。”伽罗坦白,“鹰佐趁着议和的事要这东西,闹得太大,瞒是瞒不住的。我若想查清,那等境况下,也必须借他帮忙。何况太子殿下帮我营救父亲,为表兄说情,接您上京,明辨是非又不牵连旧仇,我想,告诉他是无妨的。”
谭氏颔首,对谢珩的诸般恩情暂不评说,又问道:“我的事,他又知道多少?”
“先前我怕他迁怒处置您,用这长命锁为由头,说您或许知道内情。殿下却说,您与娘亲并无血缘之亲,想来他是查过旧日的事情。后来我面圣的时候,他却没提此事,只说您或许知道内情,皇上才会答允让人带您进京。”
事情涉及长命锁,外祖母又神情严肃,伽罗答得颇详细。
谭氏神情稍稍一松,默然沉思良久,又道:“如此说来,殿下非但不计旧仇,却帮了你许多?”
伽罗坦白承认,对上外祖母探究的目光,却不自觉地低头避开,咬了咬唇。
这自然是有些心虚了。
谭氏哪能瞧不出她这稍许扭捏?
太子不计旧仇,愿意善待,当然是好事。然而谭氏毕竟比伽罗经历得多,于人心叵测、世事冷暖,感触更深。
谢珩父子处境艰难,这般情形下,他却愿意答应营救傅良绍?从鹰佐手中救出那样要紧的人,绝非易事,更容易触怒端拱帝,平添父子罅隙。
平白无故的,谢珩为何要施这般大恩?
就只为外孙女容貌过人?
抑或,是为了那长命锁?
谭氏只记得淮南时冷硬孤傲的谢珩,于如今的太子殿下,并无旁的了解。心中猜疑不定,见外孙女隐然娇羞回避之态,心中并无欢喜,反倒升起忧愁。
十四岁的少女,乍然落入困境,被太子屡次施恩,又破格善待,太容易被触动。
然而谢珩父子深恨高家,当年跟傅家也有旧仇,贸然施恩,哪会是真心实意?北凉鹰佐那般重视的东西,谢珩未尝不会动歪心思。倘若他只是想诓骗伽罗,待伽罗被他迷惑,查明内情,届时谢珩迂回拿到长命锁,又将伽罗丢开,岂不是害了伽罗?
旁的事情谭氏都不怕,唯一害怕的,就是伽罗受伤害。
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