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败,百姓涂炭。朕应众卿之请临危受命,凡事以百姓天下为重,夙兴夜寐,略无懈怠。更与西胡缔盟,以策边疆安定。”端拱帝语声缓慢,似觉失望,“太上皇南归,朕派人迎接,更令蒙旭亲自护送,待太上皇回京,自会交还朝政。岂料小人挑唆生事,太上皇心存怀疑,竟移驾前往赵州。而今天下尚未升平,百姓犹自多难,平白掀起战事,于百姓何益?”
他缓缓叹罢,姜瞻当即附和。
当初迎端拱帝回京,便是姜瞻力排众议,一力促成。
端拱帝与谢珩父子回京后,所作所为,朝堂百官尽数看在眼中。比起永安帝在位时贪图安逸,不思享乐之态,谢珩父子励精图治,要紧大事亲力亲为。朝堂上,弄权贪贿的徐公望倾塌,骄奢淫逸、鱼肉百姓的宋敬玄等人伏诛,任用贤能,吏治渐渐清明,西胡缔盟之后,更是令边防安稳许多。
公道自在人心,端拱帝如此治国政绩,岂是檄文所说的“诛杀功臣、搅弄朝堂、祸害百姓”?
凡此种种,姜瞻当堂说来,动情之处,老泪纵横。
末了,又痛斥赵州田锐,说他蛊惑挟持太上皇,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朝堂之上,徐公望的臂膀早已被清除殆尽,即便仍有门生故旧,却已渐渐转了态度。况且众人亲眷还在京城之中,京畿防卫的赵英对端拱帝忠心不二,谁敢造次?加之端拱帝父子比之太上皇确实英明,有了姜瞻带头,众官纷纷附议。
姜瞻那番话立时长了翅膀一般飞出京城,连同众官的态度一道,迅速传往京城外。
京畿防卫自谢珩一番巡查后,已固若金汤。徐公望在谢珩父子天威之下毫无还手之力,更是人所共见,即便有心存观望的带兵将领,也不敢轻动。更何况天下之大,似宋敬玄、田锐之辈毕竟不是多数,也有许多是凭真本事和功劳高居都督之位,岂能看不出高下?
太上皇的檄文传出将近一个月,除了赵州田锐应召外,唯有远在西陲的锦州都督响应,旁的地方,竟无半点动静。
赵州的太上皇气得寝食难安,京城之内,端拱帝和谢珩稍稍放心。
☆、第98章 098
端拱二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早。
九月底时天气骤然转寒, 才进十月, 连着刮了两天北风, 夜里一场厚雪, 将整个京城银装素裹。
伽罗晨起穿衣时,岚姑便笑吟吟的, “殿下昨晚还念叨何时下雪, 谁知今早就下了。外头积了好厚的一层, 一脚踩上去连脚踝都能没了。奴婢已经吩咐了,荷池北边不许任何人去, 干干净净的留着呢。”
“太子呢?”
“早起就上朝去了,交代我多给殿下准备几件衣裳,别受寒。”岚姑将床榻收拾妥了,才命侍女入内,伺候伽罗洗漱。
自月初刮起北风时,殿中便烧起了银炭火盆, 将整个内殿熏得暖烘烘的。只是这银炭虽无烟气,烧得久了却颇干燥,岚姑虽命人往殿中挪了两个水瓮, 伽罗每回起来, 还是需多喝杯热水润喉,用过早饭后, 还会喝碗梨汤润喉。
不过今晨落了雪,她迫不及待,匆匆用了早饭, 裹了海棠红的氅衣,便推门而出。
殿前甬道的积雪都已扫尽了,两侧花圃中的却还依旧,残存的枯叶断枝尽数被雪覆盖,层叠松枝上也厚厚的压了一层,鸟雀扑棱棱地飞过时,扬起雪渣。
芙蓉陵地势高,登上楼台,整个东宫几乎尽收眼底。
殿后的荷池里还有残荷,昨夜落雪颇冷,靠近池岸处结了薄冰,上头留着雪痕,往中间却只有水波荡漾,枯荷探出,擎一丛白雪。周遭廊道果然无人踏足,雪面干净整洁,假山巉岩起伏,一眼瞧过去,像是蹲了只的兔子。
伽罗收紧衣领,回身一瞧,忽见不远处有一团朱红健步走来,于白雪中分外惹眼。
她稍觉意外,继而欢喜,快步拾级而下,才至中庭,就见谢珩推门而入。
“殿下回来得好早!”伽罗呵手,盈盈立在雪地里。
“今日朝堂无事,又是入冬头一场雪,父皇想去上林苑看雪,叫我回来换身衣裳。”谢珩握着她微凉的双手,包裹在掌心捂着,“上林苑里风大,得加上帽兜。”
伽罗遂回身叫侍女去取,又向谢珩道:“岚姑特地给我留了东西,殿下先回屋换衣裳,我待会过来,好不好?”推着谢珩先去换外跑,她却稍收起曳地氅衣,往殿后而去。
她从前住在淮南时,虽也见过雪,却因地气不够冷,落雪大半儿都化了。直至去岁住在洛州,才碰上积了两三寸厚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十分有趣。她那时就常盼着下雪,而后赶在众人前头,在雪地拿脚印作画,乐此不疲。谁知岚姑记在心上,一瞧昨夜下雪,真给她留了空地。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