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馆中的使团经了一夜歇息,今晨便在鸿胪寺卿的陪伴下,进宫商谈缔盟的事。整个客馆中格外空荡,连同墙角那一树海棠都显得清寂,伽罗坐不住,听仆妇说客馆中有专供外邦使节观赏的珍宝阁,里头藏了大夏各处奇趣珍贵之物,遂同谭氏一道过去瞧。
因缔盟事关重大,虽说各有筹备,亦有许多事需详细商谈。
当晚戎楼归来后,未分神去她和谭氏那里,只同随行官员一道,推敲商议至深夜。
伽罗也耐得住性子,就当做是在白鹿馆客居的日子,如常起卧。
只是心里终究空着个角落,一半是为谢珩,一半是为前往杜家探望傅老夫人的傅良绍。
如是三日,缔盟的事才算是商议妥当,除了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尚需两边官员推敲商议,需端拱帝父子和戎楼亲自商议的大事却不多了。
宣政殿的偏殿中,瞧见戎楼点头应允时,端拱帝心头悬着的巨石,也终于落地。
时辰尚早,端拱帝留下两国官员对坐商谈,只请戎楼往侧间奉茶歇息,谢珩瞧见,也起身跟在旁边。缔盟大事落定,某些各得惠利的事上西胡虽不轻易松口,但戎楼给出的几条允诺,于端拱帝而言,也是求之不得。他的脸上露出久违的轻松笑意,同戎楼畅谈两国风土人情,待徐善奉茶后,各自落座歇息。
正是春光浓盛的时候,京城内外杨柳绕堤,群芳争艳,万物渐生光辉。
端拱帝去岁过得艰难,本就打算趁此机会来一场春猎,碰巧戎楼亲至,便提议他多留些时日,待春猎过后再回西胡,中间赏玩京城风光,也算不虚此行。
戎楼本就有意多留些时日,自然欣然允诺。
旋即,谢珩起身,端然向戎楼拱手行礼,“此次两国缔结盟约,于祈盼太平的百姓而言,实为福祉。边疆安稳不起战事,百姓才能休养生息,安居乐业。西胡王和国相有如此胸襟,实在令人佩服。”
“太子殿下见识超群,也令我大开眼界。“戎楼含笑。
谢珩遂再施一礼,道:“随同国相来京的傅姑娘与我相识,曾共经患难。她不止容貌出众,品行心志更是旁人所不及,我倾慕已久,盼望能求娶她为妻。如今两国修好,倘若国相能玉成此事,感激不尽!”
戎楼微露讶异,旋即拊掌,“太子殿下人中龙凤,伽罗能得青睐,确实是她的福气。只是我当年行事不周,与她母亲失散多年,如今难得与她重逢,正欲带回西胡好生照料,倘若嫁在京城,岂不又要两地分离。”
谢珩端然道:“国相疼爱伽罗,我诚心求娶,更会珍之爱之数倍,国相且请放心。”
戎楼笑着叹气,将谢珩打量,神色间颇为满意。
“盛京繁华,确实非我西胡所及。我虽有意照看,毕竟伽罗生在京城,也更眷恋故土乡情,倘若能与太子殿下结为连理,确实是桩美事。”
谢珩颔首,“还请国相玉成此事。”
戎楼但笑不语,只将茶杯搁下,瞧向端拱帝。
那日与谢珩商议时,端拱帝已然答允,此刻就势道:“傅姑娘的品性,朕先前已有耳闻,昨日殿上一见,确实有诸多过人之处。国相若能割爱,朕不日便命礼部筹备此事,也算是成全两个孩子的心事。”
端拱帝肯松口,戎楼倒颇意外。
不过数日相处,见识过谢珩的手段,也猜得在此之前,父子必已商议妥当。
他笑了笑,“伽罗能嫁得良婿,我自然乐见其成。听闻以贵国的风俗,太子殿下的妻子按身份品阶,有诸多不同,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迎娶?”
谢珩瞧了端拱帝一眼,见他没开口,便道:“由礼部郑重安排,册为太子妃。东宫虽广,我却只愿娶伽罗一人,娶进东宫,不止是太子妃,更是我愿共度一生的妻子。”
“殿下的意思是……”戎楼稍感意外,“不会另娶?”
“不会另娶!”谢珩端然承诺,罔顾端拱帝眼中陡然沉厉的目光。
戎楼大为高兴,“好!好!好!太子殿下有此心意,看来伽罗所托非人。不过促成良缘之前,我还需将话说得清楚。殿下既诚心求娶伽罗为妻,往后该当牢记今日的承诺,倘若有违此诺,我纵力微,也绝不肯答应。皇上——”他看向端拱帝,“应当不会怪我唐突吧?”
“国相爱护外孙女的拳拳之心,朕甚是感动。”端拱帝道。
“既是如此,我愿促成此事!不过伽罗是傅家之女,还需征询他父亲的意思,不能由我擅自做主。”戎楼站起身来,“我这辈子孤身一人,别无亲眷,膝下唯有伽罗这一位外孙女,自是要明珠般疼爱。不能带她回去照看,也该看她寻得归宿,才能放心。”
端拱帝会意,逃避不过,索性道:“国相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