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时,因傅玄和兄长陪驾在侧,他也探得些消息。据傅玄所说,永安帝之所以决定亲征,是收到了一封密报,密报说北凉内斗得厉害,又经了灾荒,虽瞧着风平浪静,其实百姓流离、军力疲弱、异心四起,国力已然空虚。
这封密报永安帝未向旁人透露,只同随驾亲征的近臣隐晦提过,随即以夺回几十年前被北凉占据的城池为由,率军亲征。
在傅良绍看来,永安帝虽算不算圣明,却不是轻敌冒进的性子。当时会亲征,必是笃定北凉内乱,有可趁之机。
谁知情势骤转,永安帝的数十万大军,会在鹰佐的铁蹄下溃于一旦?
恐怕直至被俘,永安帝都难以相信,“内乱积弱”的北凉会有那样强悍的战力。
傅良绍被困石羊城时,曾见识过鹰佐治下的严整军队,绝非先前所说的疲弱。而至于所谓内斗,各国朝堂素来有之,据曹典、蒙旭等人后来探得的消息,当时北凉内斗并没到密报所说的地步,甚至所谓灾荒,其实也不严重。
在虎阳关养伤的那段时日,因蒙香君的关系,他跟蒙旭也议论过此事,得知当时北凉朝堂并无异常,并非故意作态,诱永安帝来征。
那么,那封让永安帝信心满满的密报就显得格外可疑。
傅良绍当时也探问过所谓密报来处,就连傅玄也不清楚,只猜测是永安帝埋在北凉的信重眼线所奏。
如今回过头来想,傅良绍隐隐觉得,那密报恐怕是诈报。
——不管是端拱帝收买了所谓的信重眼线,抑或是他李代桃僵,那封密报所言不实,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永安帝为密报所惑,亲征被俘,消息传回京城不久,他的两位皇子便先后伤心而亡。
天底下哪有那样巧合的事情?
而当时京城朝堂,对于北征密报的事毫不知情,只当是永安帝为收复城池而冒险轻进,陷百姓于水火之中,群龙无之下,迎端拱帝回京登基,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知道那封所谓密报的,唯有永安帝和随驾亲征的近臣,不可能泄露到京城,纵有朝臣对两位皇子的死暗中起疑,也只能感叹天家无情,猜不到别处。
这般情势下,端拱帝将太上皇隔绝在虎阳关外,迅收回朝堂权力,皇位便能稳固。
倘若傅良绍揣测得没错,北征的事果真有端拱帝的影子,那么此人手腕之隐蔽周全,心机之阴狠毒辣,着实令人胆寒。
即便谢珩心胸宽广,诚心护着伽罗,在端拱帝那般阴狠心机下,伽罗又能走多远?
甚至于谢珩不知端拱帝的阴狠,在端拱帝暗里搅弄风云、挑起事端后,那一腔赤诚爱恋,又能延续多久?
前路之艰险叵测,令傅良绍不寒而栗。
但谢珩的赤诚,伽罗的迎难而上,又令傅良绍心生不忍。
捧在掌心的明珠,身藏宝藏的阿耆后裔,傅良绍当然想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捧到女儿跟前,令她得偿所愿,与配得上她的知心人厮守。
心中揣测推断,犹豫不定,回过神时,外头天光早已大亮。
傅良绍一夜未睡,拿凉水洗了脸,精神恢复不少。
昨日来得仓促,虽已谢恩,到底仓促。此刻又有伽罗的事掺在里头,傅良绍梳洗过后,简单用了杜鸿嘉命人送来的饭食,正要去紫荆阁拜见,却见清寒晨风中,谢珩踏着刚挪到白鹿馆的红色日影,往这边走来。
他穿的是家常玄色衣裳,乌金冠束在顶心,昂阔步,挺拔端贵。
傅良绍忙到门口跪迎,被谢珩单手扶起。
比起昨日的冷淡尴尬,这态度简直可称为和善,傅良绍姿态恭敬,请谢珩入内。
☆、第77章 077
傅良绍与谢珩谈了将近一个时辰, 才开门出来。
而后, 径直去往谭氏住处。
伽罗这会儿已用完了早饭, 去父亲那里时听说谢珩在里面, 遂折道而回,往韩伯岳那里瞧了瞧, 见他只是闷头坐着, 遂带着他四处走动散心, 而后往谭氏这里来。
客舍专供往来贵客所用,虽不算宽敞, 笔墨纸砚却都是齐备。伽罗怕韩伯岳独自觉得孤苦,加之心里有事,亦取了纸笺铺好,坐在韩伯岳对面,各自习字。
外间里谭氏和岚姑围坐在熏笼旁,正给衣裳熏香。
待谢珩亲至, 馆中仆妇禀报,谭氏也没打搅两个孩子,同岚姑匆忙迎出去, 便见谢珩和傅良绍一前一后地站着, 各自神色肃然。
她请入屋中奉茶,就听谢珩道:“伽罗呢?”
“正在里间, 同韩小公子习字。”谭氏回答。
谢珩闻言,目光便往内间瞧过去,被锦绣帘帐遮住视线。
客舍与寝居毕竟不同, 除了最里面盥洗睡卧之处,别处都是相似陈设,无需过于避嫌。他目光停驻片刻,起身踱步过去,掀开帘子一瞧,就见伽罗和韩伯岳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