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未见,他两人都换了东宫侍卫的装束, 盔甲俱全,威风凛凛。
那孩子六七岁,身量瞧着比同龄的孩童高些, 一双眼睛跟皮猴似的, 进了观里先打量各处,待到伽罗跟前, 便十分乖觉地叫了声姐姐,眉眼神态,颇显机灵。
伽罗颇为诧异, 笑着招呼那男童,就听杜鸿嘉道:“这位是柘林府韩林将军的独子,山下如今不安稳,殿下吩咐送到这里,先住在这观中,可护他无恙。”遂向那孩童道:“伯岳,这是傅姐姐。”
“傅姐姐!”韩伯岳学着折冲府将士的姿势,抱拳为礼。
六七岁的孩童稚气未脱,那双眼睛却分外明亮有神,抱拳时干净利落,像是练过武的。
伽罗莞尔,牵着他的手带到身边,因杜鸿嘉和岳华还有事要去找谢珩,便先给韩伯岳安排住处。道观占地不少,除了诸处宫殿,亦有许多屋舍可供居住。伽罗和谢珩比邻,旁边住着谭氏和岚姑,这附近没了空屋子,便将韩伯岳安置在后面的一处屋舍。
这趟出来是为应战,凡事简略,因道观中已有起居之物,倒无需她多费神,只帮着安置床铺,将屋内缺的热水等物记着,待会再和岚姑送来。
韩伯岳年纪虽小,却颇懂事,自爬到那张罗汉小床上,将床褥铺好。
末了,小松树般往榻边一站,咧嘴笑道:“傅姐姐,我铺好了!”
伽罗含笑,“这么快!”过去随手将被褥褶皱处抚平,连声夸赞。她这般年纪的时候,娘亲还在身边,凡事都有岚姑指点丫鬟仆妇伺候,别说铺床榻,连穿衣裳都要撒娇让人帮忙,对比这孩子的利落,实在汗颜。
韩伯岳却似习以为常,迅速将桌椅归置过,要拎着小木桶去提水来擦桌椅积灰时,伽罗忙拦住。
“这木桶装了水太沉,待会姑姑帮你领过来。”她弯腰,想去接那木桶。
韩伯岳却捏得很紧,不肯给,稚气未脱的脸上颇带坚决,扬起脸道:“比这大的木桶装了水都提得动,这算什么。”语气中,难掩的自豪。
伽罗讶然,“你居然这么厉害?”
“爹爹说男孩子不能娇气,将来要拉大弓,拿重剑,这点水能算什么!”韩伯岳提起韩林时,眼底似有光芒闪动,手臂一挥,道:“这么粗的水桶我都抬得动!”
伽罗忍俊不禁,只好随他,因怕他小孩子受伤,便时刻跟在旁边。
回屋一道擦干净桌椅,伽罗想带他一道过去用饭,韩伯岳却说他已经吃过,到了该睡觉的时辰,自爬上罗汉小床,盖好被子。还叫伽罗放心去用饭,不必担心。
伽罗莞尔,带上屋门离去。
……
回到住处附近,却听隔墙有人语声传来。
这处道观修得颇精致,殿宇之间各有游廊相连,中间隔着白墙灰瓦。
这墙自然不隔音,伽罗从远处都能听见蒙香君的笑声,走近了一听,除了蒙香君,还有杜鸿嘉在。她原本匆匆的脚步不由刹住,听其对话,原来是蒙香君去伽罗住处找她却扑了空,出门碰上杜鸿嘉,正好截住,要讨教他的箭术——
“……战事紧要,箭术精进一分,便能多一分胜算。杜将军,还请不吝赐教呀。”
是蒙香君笑嘻嘻的声音,显然心绪甚好。
杜鸿嘉声音里颇带无奈,“蒙姑娘箭术精湛,胜过杜某,杜某不敢班门弄斧。”
“分明就是自负箭术,还说班门弄斧!”蒙香君不服气,“你若不肯教,我就去求大哥,让他来请杜将军,直到点头!杜将军若要拜师之礼,一并奉上。”
“用完午饭得空教你。”杜鸿嘉兴许是被堵得无奈,道:“我还有事要禀报殿下……”
“有事禀报殿下,来这里作甚?殿下方才在底下亭子里,这儿只有傅家妹子。”
杜鸿嘉哑口无言,伽罗躲在门框背后,瞧见他皱眉的样子,强忍笑意。
杜鸿嘉的性情她了解颇深,虽说幼时顽劣,如今持重,瞧着不像是温柔的人,其实脾气颇好,对姑娘更多几分忍耐。幼时表兄妹在一处玩,杜鸿嘉顽劣捣蛋,浑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模样,碰上她和傅婎,也是束手无策,虽时常不耐烦地臭着脸,却还是能照顾表妹的种种小心愿。
如今碰上蒙香君这样飒爽中又带些小女儿娇憨脾气的霸道姑娘,怕是更加束手无策。
果然,杜鸿嘉皱了皱眉头,跟从前一样脸露不耐,“想学什么。”
蒙香君得逞,当即悦然,扯着杜鸿嘉的衣袖,绕过院里一树老柏,往斜旁去了。
门框背后,伽罗瞧着两人走远的背影,捂嘴堵住笑声。
猛然察觉似乎有人戳她肩膀,伽罗惊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