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了一跳,这怎么行。
“这个这个……母亲会担心,而且我认床,我还没有带替换的衣服,再说,会不会有人说闲话……”
季元湛由着她唠唠叨叨,写完最后一笔,将笔搁上笔架,起身洗手。
即使背对着她也感觉得到,她此刻必然在焦急又无奈地看着他。
相处有阵子了,她慢慢在他面前放松再放松,他也相信自己给她留下的印象越来越好,可是……
“湘湘。”他拿过布巾擦手,压低声音,没有回头,“如果提这样要求的人是楚尉霆,你留下来吗?”
“嗯?”
穆凝湘双手拢进了袖子里,迟疑地问,“皇上……说什么?”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季元湛这是……在吃楚尉霆的醋?
季元湛转过身,见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里暗叹,还是他心急了点。
“没什么。”他改了口,“我是说……别担心,我会派专人护送你回家。”
“……多谢皇上。”
上马车的时候车夫还没来。
穆凝湘将发丝拢到耳后,极不自在地看着宫门两侧笔挺侍立的护卫们。
车外就她和季元湛两个,这位皇帝正弯着腰给她安放脚踏……
“想什么呢?”他扶她上了马车,笑嘻嘻地道,“很快就开车啦,快坐好。”
“等一等,”穆凝湘慌忙撩起帘子,“皇上派谁送我?”
季元湛转头冲她神秘地笑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很快就走远了。车子开动的时候穆凝湘还在发呆。
最近这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越想越乱。怎么会有季元湛这样奇怪的人?
他待她简直是无条件地好。本来还真信了他那番解释,他与她只是彼此利用。可细看下来,穆家岂止受益匪浅。
昨天她看到一份旧卷宗,更确信了这一点。
季元湛有时会让孔瑞罗永等人都避开,喊她来书房做点磨墨洗笔的小事。她干完那点活儿,好奇地在房里溜达,他也由着她。
书房大得吓人,季元湛把它隔成好几个小间,分门别类摆放一年以内的卷宗,便于查找,结案超过一年的才搬去库房。
穆凝湘就是这样看到父亲那份弹劾奏折的。
那是穆皓嵘弹劾庄进的折子,上面还有截然相反的朱批,都是安佑帝批示的。
被划掉的批示寥寥数语,触目惊心。
穆皓嵘无中生有、诬陷贵戚,拟重罚。
续写在后的则是,穆御史不畏权贵,大胆揭发霸凌百姓之事,实乃铁面直臣,理当提职。
穆凝湘记得自己颤抖着解开捆扎那盒卷宗的带子,又发现了其余奏折,一是为穆皓嵘说好话的,二则是能板倒庄进的各类证据。
写那些折子的官员,现在都成为御书房的常客。
当时季元湛见她半天没动静,在外面喊了一声“湘湘你不是睡着了吧”,她赶紧把卷宗收好放回去了。
回家也没敢问父亲。那些为他说话的折子是不在朝会上当众呈阅的,直接走别的渠道送给皇帝批览。
所以,穆皓嵘始终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职。其实穆二老太爷知道儿子贸然弹劾是很生气的,说他不懂韬光养晦和圆滑变通,和死谏有什么区别。
而如果,这些维护穆皓嵘的人都是季元湛授意的话……
季元湛当时还是庆怡王爷世子,与她素昧平生,他为什么要帮她的父亲呢?
那个时候靖平伯府的三位高官已经都倒下了,比照前世,穆二老太爷这一支,也会一个接一个地“病死”。
摇摇欲坠的穆家,对季元湛能有什么帮助呢?事实是,他使穆家渡过了危机,避免了可怕的厄运。
车子摇摇晃晃,穆凝湘望着窗外的夕阳,心情复杂。
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得知堂伯父他们的凶信而病倒,正是在梅州督学行署。
那晚季元湛请严轼恒吃饭,得知了她焦心的事。她烧得昏昏沉沉,恍惚记得和谁说话,她把她的担忧一股脑儿地告诉了梦里那人。
醒时握着手的人,正是季元湛。
在梦里,她不停地说着,她要回家。如果穆家没人了,她也不想再活下去。留在楚家的结局,还不是一样的死。
原来不是梦,真是季元湛在引导和聆听?
穆凝湘深深地吸了口气。季元湛这哪里是利用她,分明就是……
马车还在飞驰,车帘却被撩起,有人闪身跃入,轻巧地落在她身前,冲她微笑,温柔地唤,“湘湘。”
……
“湘湘,”头顶传来呢喃般的低语,“怎么不说话。”
怀里的少女乖巧而沉默,他觉得不对劲。他好久没出现,她是不是生他的气?
穆凝湘从楚尉霆怀里抬起头,轻轻环住他的腰。
原来季元湛说的护送者就是他。
季元湛让楚尉霆送她,方便他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