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我一个街头兄弟,平时无事,专靠贩卖小道混个温饱,消息最灵通不过,据说牛家在禹京有宫中贵人相护……”
季蔚琇笑着摇头:“可是胡扯,什么宫中贵人,后宫妃嫔也没见有姓牛的,若是无姓无名,自保尚且两说,还能庇护远在千里的牛家?”
沈拓道:“明府想差了,牛家是认了宫中的一个颇有脸面的内官做了干爹,同是姓牛,道是同宗,听闻端了茶磕了头,每年还拿大笔的银钱孝敬。他家既与宫中有牵扯,寻常之事,谁会去为难他。”
季蔚琇再没想到牛家借的是这种势,只冷笑:“怕是牛家自扯了虎皮,编了谎话蒙骗旁人。圣人御下极严,哪容得阉人在那作势,还拿孝敬认干儿子。”
沈拓和施翎对视一眼,他们两个差役,哪知道这些?寻常人只听与天子有关,哪怕只是挨个边角便是不得了的事,听闻牛家与宫中贵人有亲,少不得给些脸面,与之方便。
季蔚琇却是只叹荒唐,前朝后期宦官作乱,势大时,连当官的见天子都要打点人情与这伙阉人。待到本朝,太、祖得天下后引以为鉴,别说多有宠信,反倒极为严苛。也只文帝在位时才好一些,到了当今继位,姬景元这等脾性,哪容宦官仗势做大?得宠的那几位也是谨小慎微,行事有度。
这牛家要么扯了面假虎皮,要么被人哄骗了银钱?只没料到桃溪民风纯朴,百姓不知朝野之事,居然让他家得逞,成了桃溪有名有姓的富豪之家。
“我本还和娘子商量,要与牛大郎分说清楚,将贺金退还给他。”沈拓再没想到牛家的依仗竟是假的。桃溪几个富户,牛家隐隐有领头的架式,他们同气连枝,又相互有亲,往任县令人生地不熟,不去摁他们的蛇头。
“他若有事相求,自会上门。”季蔚琇阻道,“都头稳坐钓鱼台,看牛家如何行事。”又笑,“你也是老实,还还他贺钱?你只当好处收着。”
“他与我寻常,既不能应他所求,又哪能收他的银钱?”沈拓坚持道,“若他与我至交,我只尽力相帮,更不能收他钱财。”
施翎听他不愿白得横财,可惜道:“哥哥真是的,牛家豪富,还差这一点?”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沈拓正色道,“钱财过手,不亏己心。”
季蔚琇赞叹,又道:“是我低看了都头,都头自便行事。”
第四十一章
那边季长随送了何栖归家,他见何栖行动大方, 毫无缩手缩脚之态, 难免在心中猜测:贫户小家, 不知那何秀才是何等样的人物才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郎君日常常说, 高人隐士遁居市井山野,说不得这个何秀才也是个高人。
一见之后大失所望,不过一个落魄秀才, 形容消瘦,颇为憔悴, 微垂的眼角略带愁苦之意。只是见到女儿时, 才乍喜复惊, 追问道:“阿圆,缘何今日归家来?”
何栖扶了何秀才道:“阿爹不要惊慌。”将游河之事与何秀才详说了。
何秀才道:“竟有这事?可是意外失足?桃溪虽不是夜不闭户, 却一向平和, 纵有争端, 也不过少年郎君一时口角失和。”
何栖道:“尚且不知究竟, 意外或人祸,总会有个水落石出。 ”
何秀才叹息一声, 见季长随形容不俗,却又是下仆装扮,问道:“不知这位是哪位的掌家?特地送了小女归家。”
季长随揖礼道:“何公误会了,小人不过是明府身边的长随。都头与娘子好好的游河却撞见这等晦气腌臜的事, 他脱不开身, 又放心不下娘子, 遂嘱咐了小人将娘子送到何公身边来。”
“原来是明府亲随。”何秀才连忙道谢,又请人进门入座,“天气寒冷,长随略喝一杯热茶稍驱寒气”
季长随推辞 ,笑道:“何公不必客气,我需回去复命。我家明府虽和气,却是个尊礼之人,小人万不敢拿了架子装大在何公家吃茶。”
何秀才听他说得恳切,把季蔚琇夸了又夸,直说明府不坠门风,礼贤下士,难得贵门子弟。
何秀才以为真,何栖却不以为然。季蔚琇出身侯门,这位季长随能跟在他身边上任,必是家生亲信,在禹京时所见所识都是达官显贵,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自付体面,言语不失半分分寸,目中却带出一丝轻视来。
“一叶可知秋。”何秀才目送季长随离去,感叹道。世家之仆都有一二气度,到底非寻常人家可比。
何栖笑:“阿爹管中窥豹,只见一斑,谁知底细如何?”
何秀才道:“就你有这些多思多想。”
何栖撒娇 :“女儿归家,阿爹倒说这些不相干的。”一面问何秀才这两日的起居康健,又懊恼 ,“这两日一日冷似一日的,阿爹有没有升了炭火?脚炉手炉可有备着?天冷再不可吃冷酒,也不好再在院中歇躺着。”
“你年岁不大,学得妇人唠叨 ”何秀才嘴上嫌弃,却是笑意堆积,“阿爹又不是三岁幼童,哪用得着你这般细叮慢嘱的,都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