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卢小三领着许大娘的两三个只有四五岁的孙子孙女,跑来看新嫁妇。几人挤成一团,十几只眼睛对着何栖看。
卢小三将手指往嘴里一塞,又想起做这动作要挨打,忙拿出来,睁圆着眼睛道:“阿姊今日真好看,比菩萨还好看。”
另两三个怕生些,不太敢靠近,只点着脑袋,也跟着卢小三叫:“阿姊真好看,比阿娘好看。”
她的堂弟听了,反驳:“你阿娘又黑又壮,谁都比她好看。”
这三人正要吵,卢小三怒道:“今日阿姊大婚,不许说其他娘子,自己的阿娘也不行。”
何栖巴不得卢小三在房间里呆着,一人枯坐实在无聊,童颜稚语虽然惹人发笑,却热闹得很。正哄逗着这几个萝卜头亲近了些,只听外间笙萧鼓乐作响,接着卢大领了一干童子军把门给堵了。
卢小三一眨眼,对何栖道:“阿姊,我去看姊夫。”带了三个小萝卜,一溜烟似得跑了。何栖傻了眼,真想叹口气,慢慢动了动肩膀,酸僵得狠。
沈拓一身红衣,披了红花,骑了马。施翎是傧相抱了雁缀在后面一点,何斗金却领着沈拓衙门中都头差役,兼几个知交兄弟,凑了满满一队人,后头障车依仗,伎人鼓了腮帮,恨不得把喜乐吹得山响。讨喜钱,蹭喜意,看新郎新娘子,跟在后头在那拍着手瞎起哄。
沈拓本以为何家没什么人,亲迎也没什么枝节,没想到眼见进了何家院门,一个黑小子带了一群毛孩子过来,“嗵”得一声把门关了。
何斗金领着一众力壮男儿拍门:“快快开门,来迎新妇了,大喜好日,怎好误了吉时。”
卢小二踩了兄长的肩,将半截身子越过院墙,横着两眼道:“你道迎新妇便迎新妇?诗也无,喜钱也无,喜糖糕点也无。何公养女十八载,秀……丽……”卢小二嗑吧了两句,掉转头向兄长求救,卢大哪会这个,只做了个数铜钱的动作。“阿姊新嫁娘,随便不出门,你拿喜钱来。”
沈拓心道:这小子平日叫了我还亲热叫叔叔,现在倒翻了脸跟不认识似的。
“小二郎,将门开开,你不开门,沈叔叔怎么将喜钱给你?”
卢小二扶了墙道:“沈都头,迎新妇便迎新妇,套什么近乎。”
他们在这边说话,何斗金还在那拍门,邻舍看热闹的,有的喊:“新妇快出来。”
有的喊:“打走新郎君。”“快拿喜钱来。”“新郎君散喜果。”
卢小二很是难缠:“新郎不与喜钱,这门只不开。”
沈拓拿了红线编串的铜钱扔了上去。卢小二接了,往下一丢,下在的几个小萝卜头立马扑过去抢走了。
卢小二又攀了墙头:“新郎好生小气,只拿串钱儿,我们好些人呢。”
沈拓和施翎对视一眼,何斗金在那笑,要是门后是青壮,他们反倒敢下死劲推门,偏偏顶门的都是几岁大的孩童,倒让他们没了主意。
沈拓便又抛了一个上去,卢小二接了照旧丢给其它人,又嚷新郎君小气。
沈拓笑:“非是我小气,我全扔上去,你人小又接不住,不如把门开了,你们自个过来取,人人有份。”
卢小二还没回答,胡同里堵了看热闹的已经嚷开了:“新郎君散喜钱来,天上人间好姻缘。”
何斗金拿一个小竹筐,抓了几把喜钱往人群里一洒,有几枚砸了有人的脑门,只听“唉哟”好几声,也不顾疼,钻人群里哄抢喜钱去了。
院外闹成一团,院内的几个孩子就挨不住,想开门年个究竟,又听笙鼓声热闹,全拿眼年着卢大。
卢大将卢小二放下,在墙高喊:“新郎接新妇,自拿诚意来,三枚七枚不成双,一两二两才登对。”
他这是讹上了。
卢继在外恨不得拿袖子掩了脸,何斗金还挤眼,卢大哥教的好儿郎。
施翎喊道:“一两二两自来有,你门可要开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卢大乐道。
沈拓见他应了,掏了银抛了进来,卢大跳起来接了,一挥手,一群孩子呼拉开了门,将沈拓围了个结实,跳了脚要喜钱。
沈拓一人一串分了,大冬天被挤得额间隐有汗意。进了正堂,何秀才穿了回寿纹圆脸袍,端坐相侯。沈拓拜倒:“泰山大人身体康健,婿沈拓,趁此吉时,来迎佳妇。”
何秀才接了雁,道:“沈郎佳婿,阿父并无过多嘱托,望你重之爱之。”
何秀才大方放了行,沈拓等人熟门熟路去何栖闺房接新妇,没几步就见卢大又领着童子军将路挡了。
卢大笑:“新郎君,新妇还在梳妆呢。”
沈拓也不禁笑:“我早知道有你这样滑头。”一挥手,带来的健儿上去将几个孩子抱的抱,拎的拎,挟的挟的,片刻就清了道,几个孩子在那乐得尖叫。
何栖听到响动,忙拿扇子挡了脸,心里好笑,明明见过无数次,倒要做出尚未相识的模样。
却不知道沈拓整个人都傻在那了,端坐屋中的丽人,宝髻花钗